“砸门,为恶客或急客。当驱之,或询之,主人不应。”萱草开口,声音清冽,似寺檐下银铃。
五蕴眸光动了动,再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原该正是被父母宠爱的娇客,无忧无虑比吃比穿比玩,最大的烦心事不过是谁比谁少考了几分,谁又比谁多得了几分。这位,完全没有同龄女孩子不谙世事的懵懂娇憨。相反,面对两位人人求而不得见的长者,垂手侍立,却不亢不卑,别有一番飒然气度。
云萱草并不知道五蕴大师对她的审度评判,继续道,“敲门,是访客。或有约,或无约,主人当以礼待之。主人却还是不应。”
五蕴捋了把光头,笑了。眼眸生暖光,像窗外冬日难得的暖阳天。
“推门,是归人,不是客。”萱草话音一落,不待二人有所反应,直截了当道,“虚幻大师,信女有问必答,不论您满不满意。现在,轮到我问了。”
五蕴觑了眼虚空,心里暗暗好笑,这位脾气古怪的老祖宗,可算遇着一位更不按牌理出牌的。
谁知,虚空大师并不恼,反倒有几丝兴味,“你问。”
萱草毫不客气,开门见山,“您是谁?”
五蕴子一愣,难得起了好奇心,“这意思是,在问虚空大师的俗家来历了?话说,我也不知道呢,师父当初神秘地跟什么似的,根本就不许提。也想听一听怎么办?”
虚空斜了眼五蕴子,又扫了眼房门。意思很明显,我乐意给她听,不乐意给你听。
五蕴子更好奇了。却也无可奈何,师祖发话,他不敢违逆。
半盏茶后,五蕴子匆匆返回,脚步声打破禅房内一老一少沉冷压抑的对峙。
五蕴子面色潮红,神情尴尬,凑到虚空耳边,用气音说了几句什么。
虚空“霍”地起身,一直八风吹不动的身形竟然有些不稳,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萱草乘机觑了眼虚空,竟是难得的好样貌。脸型方正,浓长眉,凤眸深邃,五官立体,卷翘睫羽低垂,像两片玄铁羽毛,只要主人一个意动,顷刻间便能化形为利刃似的。让人很有压迫感,不像印象中高僧的慈眉善目温厚形象。身穿一件宽大的灰色僧袍,随着主人大步向前,衣摆随风晃动,凭白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虚幻大师脚步不停,话却是给云萱草说的。口气说不上好,却又说不上不好,倒有几分长辈对晚辈恨铁不成钢的期许。
萱草刚挂断电话,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全然不见杏仁脸红扑扑、马尾辫高飞扬的飒然蓬勃。虚空大师突然告知的事还没来得及消化,桑婆婆就来电话再三再四强调,让她带未婚夫一起赶紧回去。桑婆婆虽然一迭声的强调说没啥大事,说只是听太祖母一直念叨未来的曾孙女婿,所以就顺便提这么一嘴,带或不带,回或不回,萱草根据自己的情况斟酌定夺即可——必是太祖母的病情又有了反复!否则,桑婆婆那样玲珑的人儿,怎可能擅作主张跟她提这种要求!
五蕴子本就被那消息刺激的够呛,现今更是差点被自家师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提议给吓傻了,哪里顾得上关注女施主的状况。老脸红一阵白一阵,简直崩溃到绝望,这可是绝对的丑闻啊,事关斩山寺百年清誉,更关乎他任职期间的清白名声!忙趋前两步,近乎明示的提醒道,“师祖,这,这位施主去,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虚幻头也没回,步子迈得很大,僧袍鼓荡如飞。
五蕴小跑步跟上,心里疯狂咆哮,“当然不合适,如此大规模的法会,竟然发生此等丑事,难道要丢脸丢到全曜国僧众和信徒面前才合适吗?遮掩尚且不及,您竟然带外人去事发现场,还是个十七八的未婚姑娘,这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