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几个年轻人看出端倪,秋桑忙强忍了难过,偏转了身子遮挡着,拿新帕子给姬辛夷拭了嘴,确定没有任何痕迹,这才去端了温水来,侍候着漱了口。
姬辛夷缓过那口气,心口倒是没那么闷得慌了,半靠在床头柔软的抱枕上,压低了声音问,“姬云瑞回来啦?他这次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还没跟萱萱儿一块儿回来?”
秋桑不着痕迹跟秋叶对视一眼,掩去了云瑞在雪崩中失踪的事。语气尽量自然地回话,“听说帝都那边儿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几日。”
“帝都啊……”姬辛夷半是怀念,半是感慨地,似叹非叹的重复了一遍。却也没再深问。
秋叶几个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老祖宗这一关可算是过了。可小姑姑她……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祖宗那儿,秋叶默默地回到内间,呆呆坐在萱草床边,眼神空洞,像是没了灵魂的布娃娃。一忽儿又神经质般伸出手,小心翼翼探一探萱草的鼻息,确定她只是睡着了,而不是……萱草粉霞色的杏仁脸上,再不见一丝血色,憔悴又苍白。就连黑缎子似的乌发,都透着几分苍色。云瑞与青芝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一遍遍回荡,秋叶崩溃地捂住耳朵,她不要听,不要听!
小玄葫也绷不住了,丢下一句“我去玩了”,慌忙转身跑出去。
小玄葫再稳重那也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不大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事关他的娘亲。他明明是娘亲的亲亲宝贝军大衣,可却没办法替娘亲遮风挡雨。他怕他当场哭出来,或者老祖宗转头问到他这儿,他没办法像桑婆婆和青芝那样应对自如。
强忍着眼泪,小疯子一样向后山高坡的密林深处的树屋狂奔。三两下爬上去,扑通跌坐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个小小的球儿。脑袋抵在膝盖上,哭声又闷又低,断断续续却肝肠寸断。
守在春晖院外团团转的云瑞,见小玄葫跑出去,状态很不对头,忙一路跟上。
一路跟到树屋,稍微放心了些。脚步停了停,有心不进去打扰。可那哭声如同凛冽寒风中的孤雁,凄厉哀婉,穿透寂静的茫然,直往人心上扎刺。云瑞也想哭,可是悲伤太沉太悲,痛苦太深太痛,反倒流不出一滴眼泪,身体与眼睛像是突然就成了万年不见雨的沙漠,只剩下枯竭与干涩。
怔怔地呆了好久,玄葫的哭声却未停。云瑞终究不放心,还是跟了进去。
像萱草一贯做的那样,抬手摸摸小玄葫发顶的双旋儿。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又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小玄葫哀哀的呜咽声,是破碎的琴弦,一刃又一刃在云瑞心上砺过。
心酸又心疼,云瑞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与小玄葫肩膀挨前肩膀,闷头不语。云瑞没有哭,可那表情,却比哭更让人难过。
小玄葫哭的一抽一抽,突然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云瑞,又问了一遍,“瑞哥哥,娘亲她,真的会减寿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