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如画的眉目结了霜，冷艳却不孤绝，反倒融了更多烟火气，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太祖母，以前，萱萱不知道。可如今，萱萱知道了。既知道了，就没有不恢复本姓的道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您的萱萱儿虽是女子，却也不能辱没了您的风骨。哪怕是明明白白堂堂正正活半生，也远胜于傻子似的过满一生！”

姬辛夷默了默。开口，“七日后，正是大年三十祭祖时。皇甫云萱，皇甫氏第七十九代传人，上家谱。”

姬辛夷顿了顿，凤眸缱绻，满是怀念，“不过，辛夷令要先传给你。”

“辛夷令？”云萱第一次听，忙好奇追问。

姬辛夷笑了，像是刹那间时光流转，回到了最恣意的年少时光。

“我在娘胎里刚坐稳，三月龄送红鸡蛋，姬氏族长便着手组建‘四灵卫’。你和他们的后人一起长大，其实一点都不陌生的，只不过没朝那方面想就是了。玄、白、朱、青四村，便是“四灵卫”的后裔。”

“当年啊……”姬辛夷叹惜至宝，空潸然，“太祖母年幼流落，在青州皇甫家长到四岁左右，才回得帝都本家。与你太祖父，也算是出生便相识。”

姬辛夷苍老的容颜，焕发几丝少女如诗如画的美丽与哀愁，“那时候，姬家正值百般艰难，但对太祖母的好啊，却没有半丝儿稍减。姬氏数代男丁，只得了太祖母这么一个姑娘，那可真是，几代人倾心事远图，恨不得当菩萨给供着。”

笑容收了收，却依旧不扰温柔，姬辛夷将鬓角垂下的几丝白发往后拢了拢，“要不然，云瑞小小年纪怎会到青州去。后又辗转来了这里，在我身边一待就是四五年。那都是姬氏老族长当年定下的规矩呐。但凡姬氏嫡长孙辈出生，满十岁之后就要出门历练，要陪在我身边至少三年才能回归本家。就是为了让一代又一代的准继承人，把我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云萱听得直咂舌，见过宠女儿的，没见过宠到这种程度的。

姬辛夷拍拍云萱的手，表示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后来，太祖母出嫁皇甫芫。姬氏将心腹精英与数代积攒的产业陪嫁了泰半。只不过，那时候世道比较乱，姬家为了不给我招灾，做得很是低调，鲜有人知罢了。”

顿了顿，辛夷花有些惭愧的看了眼云萱，神情里却分明透着几丝小女儿的娇态，“那时候，我和你太祖父就只顾着玩儿了，天南海北的到处跑。也不耐烦那么多人跟着，更不耐烦打理那些俗事。当年陪嫁的四灵卫便围绕皇甫祖宅落地生根，后代繁杂，形成了四姓四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既然有这么些人在手，那当年，您为什么……”云萱突兀地又止了口，怕勾起过往伤心事，引动姬辛夷病机逆行。

姬辛夷却是了然一笑，“当年，你初归来，太祖母之所以死遁离开，而不是寻求四灵卫的庇护，左不过四个字，‘人心思变’。当年身手卓绝的四灵卫三代之后，再加上新社会新制度，也差不多名存实亡了，太祖母不敢拿你的生命安全去赌人性。”

云萱略微思忖，似有所悟，“那后来，您苦心筹谋，有那么些人追随您迁居到了桃夭村，就是为了……”

欣慰点头，姬辛夷摸摸她家萱萱聪明的脑袋瓜儿，笑得一脸骄傲，“就是你想的那样。沙里淘金，经了迁居桃夭村这事儿，人数总量上虽然少了，但忠诚度倒是阴差阳错的筛选提升了。”

姬辛夷从绿檀小柜里摸出一枚似铁非铁黑黝黝的簪子，放到云萱手上，阖上掌心，“这就是辛夷令，顶端的辛夷花是活动的，内里是一方小印。”

又将云萱手腕抬起来，拨动腕上串珠，将小印往头珠上一印，头珠“啪”一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