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被两人逗得咯咯笑。
“呃呃呃,当然要吃好喝好侍候好,敬若上宾,人才肯把活儿干得用心了再用心啊。全福木匠吃得满脸红光和福光,一声吆喝,三五个助手总动员,薄到透明的刨花片儿,蝴蝶一样漫天飞舞。那场景,很是壮观!”
“哦,要是有机会见识见识就好了!”这种场景,斳令霆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城里长大的孩子早就没有这等福利了,要想一饱眼福,顶多搜个纪录片过一过干瘾。
小玄葫又斜了眼斳令霆,小脸儿上一副“你是不是傻啊”的嫌弃。
“城里人都是在棺材铺掏钱买现成的,自然是没机会给你涨见识。可你跟我娘亲订亲了啊,将来自然是要亲手给我娘亲和你自己做寿材的,难道你敢去买现成的?”
一副“你敢去买现成的我现在就揍死你”的小表情。见斳令霆半个字不反驳,连连点头,小玄葫这才嫌弃的别开脸。
却是撇了撇嘴,“做寿材跟修房子一样的,总得要自己亲手动手拾掇,住着才舒服。我们这儿疼老婆的男人,都是自己动手。从年轻时候就抽空练木工手艺。等到女儿长大了,就能给打嫁妆家具了。也能给妻子和自己做寿材了。”
又撇了撇嘴,小玄葫不高兴地问,“我们这儿的传统就是这样,你能做到吗?”
斳令霆被小玄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得一呆。
云萱也是一呆。“这话儿,明显不像是小玄葫的。难道是太祖母?不对,太祖母那样骄傲的性子,就算是想要从斳令霆这里得到什么承诺,必定是直截了当,不会绕着弯子。”
“那就是,桑婆婆了?”云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也是难,不说也是难。做也是难,不做也是难。我领证这事儿,还是让太祖母不安了!”
桑婆婆凡事不会擅作主张,必是看出了太祖母的不安,这才拐着弯儿,来探斳令霆的底儿。
“可,我和斳令霆是契约型隐婚。又怎么可能结下什么‘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的魂誓!斳令霆更不可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打磨木工手术,为女儿做嫁妆,为妻子做寿材!”
生怕斳令霆会多想,云萱赶忙转了话题,“倒也没什么好见识的,不过就是说着热闹。那些仪式单调又繁琐。”
云萱还夸张地摆了摆手,表示真的很烦琐,很不招她喜欢似的。
“寿材做好以后,有些人家是每隔四年,在闺年闺月里看日子养护。有些人家更讲究些,每年都会在固定吉日养护。反正不论哪种,寿材一旦做成,那就是家里的镇宅圣物。四时八节的,都要举行洒扫祭拜仪式,要享受儿孙们的供奉。麻烦得不得了。”
“哦,还有寿衣,比寿材还讲究。大袄小袄,襦裙小衣,帽子鞋袜,里里外外的讲究简直眼花缭乱。”
云萱弹抬胳膊比划,两只胳膊张开,“真摆开来,那么大两三张桌子都放不下。”
“桑婆婆说,太祖母的寿衣从四十岁上就开始置办。还得是闺年闺月吉日吉时,添置里料、面料和棉花,一样样儿攒,还必须是入土能化灰的百分百纯棉。攒够了之后,再挑吉年吉月吉祥日子,请全福吉祥人,捉剪捉针,连天缝制。”
云萱一口气说完,猛灌了一大杯水。继续专注干活。
“讲究确实多!不过,真的很好,很好!”斳令霆几乎被这近乎于神圣的,满是愉悦的,向死而生的仪式感给迷住了,一迭声说了好几个“很好”。
云萱被斳令霆这无限向往的语气,和亮到吓人的眼神给震了震。
薄情人间好此深情的相许,相濡以沫,相依为命,谁又不向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