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再三,斳景天终是开了口,“阿萱哪,斳家的那一堆烂事儿,你大约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有件事呢,爷爷得给你交个底儿。斳川柏那狗东西估计是要回来了。
这两年,为免他上窜下跳各种添乱,爷爷把他轰去国外没让回来。前阵子,那龌龊东西以给爷爷贺寿为名,私自回国,非要家来,爷爷硬是给压在帝都没让动弹。眼看爷爷这生辰就快到了,实在不好再拦着。”
前一刻眉飞色舞活脱脱老顽童的斳老爷子,提起斳川柏,一下子就露了愁容,精气神儿突然就塌了,老了十岁似的。
云萱捏了捏手指,有些无语,也有些心疼。家有一老有如一宝,对她而言,有太祖母在才有家在,才有奔头和踏实在。再苦再累也无所畏惧。
对斳令霆而言,有斳景天老爷子在,就有定海神针在。斳家就算再乱,也翻不出大天儿去。
见云萱垂眸不接话,斳景天微微有些失望。垂眸盯着掌心一粒珠紫砂手壶发呆。
呆了会儿,下意识抬手,壶嘴儿贴了唇想嘬一口,顿了顿,又垂下。手指习惯性地捻了捻,紫砂手壶跟着在掌心里转了几转。
斳景天似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厚着脸皮继续道,“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爷爷这辈子哪,尽是被这老话儿给拖累了。
什么脸啊皮啊的哪有里子重要,爷爷年轻那会儿要是能看穿看透,当机立断把那祸害给料理了,哪至于有后来那些事……”斳景天上身微微前倾,仔细地看着云萱的表情。
云萱浅浅笑着,专注听着,却是一句话不接。
心里却是好笑不已,“斳景天还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自己当初为了多得个便宜孙子,以斳氏血脉不能流落在外为理由,睁只眼闭只眼认下了斳凌霄。间接默许斳川柏与杜蕊儿的私通。无形中纵容他们的狗胆。
后来杜蕊儿小三上位成功,原配宋瑜一命呜呼,天资过人的嫡孙斳令霆也折了进去。如今倒好,斳令霆回来了,又想捞个四角俱全了?这是想借她之手,以杜思柔作伐子除了杜家一家子,好给如今声势渐隆又呈兴旺之象的帝都宋家一个交代吗?
或者,还有另一层意思。是想借杜思柔之事来隐晦的提醒她,他们斳氏少夫人的位置是香饽饽,就连杜家那样资产颇丰的中等家族都上赶着、倒贴着来争来抢了,是想让她有危机感所以奋起直追、勇敢去争吗?”
“嗬,这激将法用的,可太不讲究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吧?”云萱凉凉的笑了笑,端起几上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
又慢条斯理拿小银叉扎了一块糖渍话梅,慢慢送入口。微垂了眼眸,细细嚼着,依旧不接话。
斳景天不错眼盯着云萱的举动,心里沉了沉,面儿上却声色不动,继续笑眉笑眼,慈祥得就像个一心一意为儿孙计长远的亲长,“阿萱哪,你跟爷爷不一样。爷爷老了,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只要有个高起点,你这一辈子,自是能过得逍遥自在。你尽可放心,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话儿,都是用来唬那些能唬住的人。
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是知道哪头轻,哪头重。一张面皮子值几个钱?最重要的是里子对不对?咱斳家能任你放开手脚,怎么痛快怎么做,怎么高兴怎么活!只要不违法乱纪祸国殃民,天大的事,都有爷爷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