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了啊,也得亏云家兄弟姐妹们打小的感情就极好,没有谁因为阿娘满心满眼只装着、只想着、只追着那一个,而生过丁点怨怼。
反倒是,一家子齐心协力,想方设法去打听那人的消息。
今天,此刻,眼前,这么近的近处,那人突然就这么出现了。
那个人,她不是旁人啊!
她是一母同胞嫡亲的长姐云锦月。是把大哥二哥和她这个小妹背在背上,抱在怀里长大的长姐啊。
“只是……”云锦香往前急冲地脚步,猛地顿住了,“只是,她不是云锦月,她是莫从双了!”
云锦香往后退,可是两只脚却像是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丝毫不听使唤了。
一寸,又一寸,云锦香用手扒拉着,挪动钉在原地只想往前不想往后的双腿。一点,又一点,终于挪到靠墙处。
浓绿繁密的佛珠吊兰瀑布般垂下来,云锦香退进去,无力地靠在墙上,抬手捂住眼睛。眼泪一串串从指缝间溢出来。
她想长姐了,很想很想,很想!
其实,没人知道,她比母亲更想长姐。十四年前,乍闻长姐丧生火海,她夜夜恶梦,常常偷偷爬起来跑去隔了半个城的皇甫巷,在废墟中找姐姐,哭着,喊着,找着。
找累了,就在长姐曾经住过的萱草院,如今一片废墟地随便哪个角落里睡过去。
头一次的时候,云家发现小锦香不见了,云方海、云方榄兄弟俩带人整夜找人,满城找人,找疯了。
云家长女锦月刚刚没了,如果幺女小锦香再没了,阿娘肯定活不成了。
所幸是,兄弟俩在烧成白地的皇甫大宅找到了小锦香。为防万一,云氏兄弟俩索性将小锦香搬到内间套房里,轮换在外间值夜。
可是,小锦香人小鬼大,总有那么一半次逮住空儿捱到后半夜,趁着哥哥睡沉了,就溜出去找长姐。
再后来,次数多了,云家人就淡定多了。一旦小锦香不见了,直奔皇甫废宅找人准没错。
当然,这种偶尔的小意外,兄弟俩是绝不允许再发生的。毕竟,隔了大半个城,又是大半夜的,十来岁的小姑娘家家胡乱跑出去,不出事才怪。
云方海兄弟俩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将门、窗和床帐子都重新设计了。门把手加高,门框、窗棂、床帐分别都加设了铃铛,但凡有一丝丝儿响动,立即就能从睡梦中跳起来抓小锦香,一抓一个准。
浓绿繁盛的佛锦珠帘后,云锦香哭得肝肠寸断,泪水一滴滴在冷色的大理石上洇成一只残缺的月牙儿。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是曜国历零九年,她十五岁,她的长姐锦香三十一岁。
那一年,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她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疯魔又模糊。
所幸是,阿娘那里被两个哥哥瞒得死死的。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任是云家上下瞒得滴水不漏,却还是,被阿娘发现了端倪。
眼看就瞒不住了,两个哥哥和她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长冬却突然一头扎进来,大冬天狂风暴雪里,跑得一头一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