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夜深了,连廊上的灯减灭了些,偶尔有风吹过,火苗晃晃悠悠,将梁柱的影子拉得老长。
正房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都看出来了,怎么不说呢?”三皇子听完常氏的讲述,脱口问道。
常氏刚才说得起劲,一张圆脸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被炭火熏的,红光满面。
此刻歇下来,才觉得有些口干。
她掀开被子,望着帘帐外沉沉的夜色,不想唤人进来伺候,便用手戳了戳三皇子,“我渴了,你先帮我倒杯水。”
三皇子倒也没说什么,光着脚走到桌边,拿起炉火上的银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常氏一饮而尽,才道:“你当我傻呀,太子明摆着偏袒虞氏,那么多漏洞,那么多禁不起推敲的事,他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直接就把人抓起来弄死了。”
她啧了两声,感慨道:“想不到,太子还是个情种。”
三皇子面露担忧,喃喃自语,“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虞氏一向纯善,不像是有这种心机的女子啊,而且用亲生儿子做局,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常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这种女人,最会装了,满肚子坏水,非要装成无辜小白花,她母亲都不知下手处置过几个了。
光靠耳濡目染,她就能一眼鉴婊,否则,晋王府的几个妾室又岂会被她调教得服服帖帖。
不过,她也明白,跟男人说这些,是说不通的。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似乎天生就是两种目光。
三皇子没看到常氏不屑的眼神,依旧自顾说道:“我觉得,还是提醒一下太子为好,毕竟后宅不合,传到外面,父皇肯定会不高兴,而且御史台的那帮言官,也不会消停。”
常氏冷哼一声,“你管那么宽做什么,母妃给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吹过去了?”
提起皇贵妃,三皇子就头大。
他还知道,常氏接下来,定会顺着母妃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他索性扯过被子,转过身去,“都半夜了,早点睡吧。”
常氏哼哼两声,凑到他耳边,“对,早点睡,明早你去一趟宫里,求父皇给你派个差事吧,总窝在王府算怎么回事。”
“你看八皇子,千里迢迢带着军功回来,没歇上两日就出去办差了。你倒好,借着腿伤,一养就是好几个月。你再不回去,朝堂上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呼呼呼......”
“殿下,殿下。”
常氏气呼呼哼了一声,对着一个装睡的人,也没辙,也转过身睡觉了。
......
一大早,花姜约了陆云容在茶楼见面。
这座京郊的茶坊,虽然位置不方便,但谈事却显得清静。
马车在一座铜门前停下,穿着青衫的小厮翕开门缝,引着花姜往里走。
这座茶坊占地广阔,被绿篱高树分隔成不同的茶室,彼此之间由小径联通,却又互不干扰。
花姜在一处写着“浣花”的茶室门口停下。
“见过宁王妃。”
一进门,先到的陆云容就站起身来,在花姜面前福身行礼。
花姜扶起她,“说好了咱们之间不讲究这些虚礼,坐下说话。”
初夏将茶泡好,躬身退出茶室。
陆云容见花姜没有摆谱的意思,也随着放松下来。
花姜开口问:“这次相见,连推了两次时间,可是国公府出了岔子?”
陆云容捏住杯盖的手微微一滞,随即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老夫人病了,我一时找不到机会抽身。”
“你知道的,我婆母一心向佛,整日都在佛前为老夫人诵经祈福,我不得不日夜守在老夫人面前尽孝道。”
花姜冷笑,“她倒是会躲懒,借着这个由头磋磨你。”
陆云容以前只当文氏心诚,日日吃斋念佛,是个心善之人。
如今跳脱出来,才发现礼佛实在是个好借口,让文氏心安理得将别人付出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府上有了亏空,陆云容费心劳力找补上,文氏便在佛前念叨佛祖保佑;
陆云容誓死不同意让位李昭阳,最后李世苍得以全身而退,文氏在佛前感慨苍天有眼;
眼下老夫人的病有了好转,文氏一句心诚则灵,便抹杀了陆云容所有的心血。
花姜知她艰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