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几次大战,伤亡惨重,军中气势萎靡。
此刻,陈酉松正窝在营帐里,面露惆怅。
他肩膀上绑着纱布,但比起其他士兵,他这箭伤不重,便没去军医那里浪费药材,自己随便应付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算是不错的,降温那几日,之前还总想着要给女儿攒嫁妆的妻子却托人给他送了两身新棉衣,像他这种有家人惦记的士兵,活下去的机会都比旁人要多些,只可惜自己没什么本事,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受伤了。
陈酉松并不怕死,自家世代军户,从小他就知道,他只会死在战场上,他之所以这么麻木的坚持下去,只为了自己的儿子。
自己多活一日,儿子就能晚上战场一日。
“陈酉松?”他心里正想着家里头,突然有人前来叫他,“程大夫叫你过去。”
“程大夫?哪个程大夫?”
“就是跟着小荣将军的那个程大夫。”对方又提醒了一句。
陈酉松有些诧异,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哪会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将军啊?马校尉已经是他头顶最大的官了,而那程大夫……
他也知道的,本不是他们这里的人,听说是特地追随小荣将军来的京中名医,平日都为上头的人治病,可轮不着他。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不去,穿戴整齐之后便立即去了程冕的营帐。
程冕看到这朴实的汉子,扫了一眼他肩膀的伤,皱了皱眉头:“你这伤口是谁包扎的?怎么这么丑?都上了什么药?”
“啊?”陈酉松愣了一下,“小伤,没上药……我自己包的。”
“那怎么能行?咱们军中还没缺药到这种地步,你这不是胡闹吗!”程冕确实有些生气,“你坐过来吧,我替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陈酉松老脸都有点红。
他想不明白,这个程大夫……态度怎么这么好啊?!
“我知道,最近前头战事情况不是特别好,但你们也不能如此颓废,竟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多想想你的家人。”程冕一边动手,一边指着旁边的筐,“这些东西你都拿走,这是阿黎姑娘特地给你送的,不过你最好与你同营的同袍一起分享,莫要吃独食,免得引人记恨。”
“阿黎!?”陈酉松震惊了,“程大夫见过她吗?”
“她前些日子陪着她爹在山上服刑,我遇到过。”程冕实话实说。
然而陈酉松却慌了:“服刑?家里头没说啊……为什么服刑……不,程大夫,我外甥女在山上还好吧?您不知道,她那个爹是不可靠的,她在山上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不行,我得请个假去看看,我……”
“你别急。”程冕见此人如此紧张,也忍不住生出些好感。
这舅甥二人相互惦记,也是有真情的。
他立即让那传话的老大夫将情况说了一遍,陈酉松这才知道黎家夫妻都死了。
他觉得很突然,也很古怪。
仿佛是上天瞧不下去了一样,直接就收走了黎处田夫妻的性命!
作为亲戚,陈酉松很想表达一下基本的哀思,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甚至从心底感觉到高兴,觉得阿黎没了爹和后娘,日子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