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谢凌衣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本来不过七八分的怀疑,眼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岑遥栖从来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叫他灵衣。
一开始,他闻不见他身上常带着的昙花冷香,只当他起了兴致换熏香,后面才逐渐觉得不对劲。
看来他之前的感觉没错,这看上去最安宁的地方才最危险。
谢凌衣冷眼瞧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假岑遥栖,免不了觉得烦躁,眉心皱成一个明晃晃的川字。
他沉默的想,这人是怎么做到比本尊还做作的?
谢凌衣没接他的话茬,锋利的剑尖不由分说地往前递了递,欺霜赛雪般的脖颈肌肤被刺破,两滴血珠顺着剑尖滚落领口,金蓝色的衣裳被泅湿,留下两道不显眼的血痕。
岑遥栖纤长的指尖碰了碰受伤的脖颈,指尖触及到温热的鲜血,他不可思议盯着指间那一抹殷红,似乎对谢凌衣做出的举动满是不解。
不可能啊,他看过眼前这个人的幻境,明明对这张脸的主人极尽信任,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可脖颈前传来的疼痛又不似作伪。
两道远似春山的长眉轻轻一蹙,一滴鲜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在他的眉心,宛如一滴朱砂,衬得眉眼更是漂亮得几近妖冶。
“师尊疼,你把剑放下好不好?”华丽低哑的男声好似蛊惑般响在谢凌衣的耳边,带着明晃晃的哄骗。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急切的剑。
假岑遥栖:“……”
这人什么毛病?不吃软的?
谢凌衣的剑出得急,大概是气急, 使得毫无章法。
“谁让你用这张脸说这么恶心的话?”
是你的脸吗?你就用!
毫不留情的长剑劈头盖脸地直冲他面门,在狼狈躲避之中,他听见这么一句质问。
他出奇愤怒,怎么到他就恶心了?要是他真问心无愧,自己也不会是这张脸!
眼见他是动真格的,假岑遥栖也只能被迫接招,不过他到底有所顾虑,没主动出手,只被动的抵挡着谢凌衣的杀招,他不相信这人就软硬不吃。
狭窄的洞穴不适合打斗,两人几番动作之下就飞了出去。
谢凌衣锋利的剑尖即将刺破那人的面庞之时,略带犹豫,到底还是留了情,往旁边稍了稍,不过这也让对方找到了缺漏,肩胛骨挨着冰凉的剑身堪堪躲过。
他落地之际,轻挑眉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
他还在愣神,就感觉后心一痛,等回神之时,那把锋利的剑身已经整根没入他的后胸口。
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高挑的身形踉跄几步。
谢凌衣站在他后面毫不犹豫收回天问,以为此事就到此结束,他倒是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妖物,还会变成亲近之人,就是学艺不精,只学了个皮毛。
他好整以暇低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等着他原形毕露。
岂料这东西愤怒地跺了跺脚,仰天长啸:“这是我最好看的一套衣袍,冲我来就行,冲它来干什么!”
这怪物倒是彻底不装了,可愣神的却轮到谢凌衣了。
他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冲着他这么吼过。
“谢凌衣,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套法衣!”
“洗干净就不好了。”
……
一模一样的嗓音,他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出神。
“我要杀了你给我的衣袍陪葬!”他张牙舞爪的转过身,盯着谢凌衣的那双眼气恼地仿佛要吃人。
有可能真的会吃人。
“我会缝。”
一道冷淡的嗓音轻飘飘地泼灭他的怒火。
这能是方才恨不得杀了他的人说出的话?
他错愕地歪着头,看向谢凌衣的目光带上了狐疑。
但说出那句话的本人倒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抱着手臂扫他一眼:“不要算了。”
他这下不再怀疑,忙不迭的说道:“要要要……”
不过他好像忘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谢凌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冲着他抬了抬下巴。
其实他对着这东西也不算特别讨厌,只是他非要学岑遥栖说话,还学得十分恶心了,但他现下不特意去模仿,倒是让他没那么反感。
假岑遥栖把身上的外袍脱下丢给谢凌衣,他其实也对这人没什么深仇旧恨,明明是这个人不由分说追着他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作用。
等谢凌衣补好衣裳的这段时间,他在谢凌衣身旁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他给自个儿的衣裳给缝坏了。
看着他熟练的穿针引线,他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真实感。
他扫了扫这人冷俊的眉眼,再看了看他手下的动作,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有这么割裂的感受。
光看脸,他绝对想象不到这样冷漠无情,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还会给人缝衣裳。
他大为吃惊,不知道之前跌入幻境的究竟是他还是谢凌衣。
“你经常缝衣服吗?”他憋不住问道。
谢凌衣眼睛都没带挪的,语气幽幽:“难道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