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段距离的谢凌衣没听见这么一句,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心情烦躁,手下的动作凌厉不少,渐渐的, 围上前的妖兽少了,有几只尚且谨慎地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很长且无毛的尾巴直竖,总算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不大好惹。
这东西就是同寻常的牲畜有很大不同,趋利避害是本能,很快围在谢凌衣身边的妖兽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转头攻击稍显不足的虞灯和祝长生。
虞灯一手牵着祝长生,一手勉强躲避妖兽的攻击。
她单手持剑,眉头都不带皱的刺穿一只凑到面前,张嘴想要咬掉祝长生一块儿肉的妖兽的喉咙。
虞灯绯红的衣裙早就染成暗红色,颜色相近,表面看不大出来,但腥臭的气味一直萦绕在鼻尖,臭得她几欲作呕。
而一被他好生保护的祝长生虽然没受伤,但情况也不比他好太多,白皙的脸上沾满了蓝色的鲜血,臭气熏天。
他一只手捏住鼻子,以期能减弱这东西带来的伤害。
虞灯咬牙踹飞刚杀死的妖兽,把自己的本命剑解救出来。
亮蓝的血液沿着剑尖滴入尘土,她心想真是辛苦自己的剑了,这玩意她自个儿都受不了!
她拽着祝长生的手,往后退去两步,持剑面对眼前越来越多的妖兽。
一只妖兽借助墙壁的助力,飞跃向她的肩膀,虞灯立刻搂紧祝长生的腰,在空中利落地翻滚,才让那使出全力的妖兽功亏一篑。
才刚落地,虎视眈眈的妖兽又蜂拥而上,像不知疲倦一般。
虞灯逐渐面临着最多的妖兽,又带着祝长生,自然比不上其他人游刃有余。
在这场以多欺少的博弈中,她逐渐落了下风。
她踉跄一步,长剑插入土,匆忙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问祝长生有没有事,妖兽们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接二连三地跳向她。
虞灯的心从没像眼下跳得这般快,生死一线之际,头顶磅礴的剑意带起她的秀发,生生逼退虎视眈眈的妖兽。
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搂住她的腰,旁边的祝长生也同样以这个姿势被人抱住怀里。
虞灯还没缓过神,清冷的昙花冷香驱散久久不散的腥臭味,她和祝长生靠在这人胸膛,两人匆匆对视,从彼此眼中看见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看见一截形状完美的下巴,看清这人全貌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记起这个陌生的人就是祝长生和谢凌衣的师尊。
“太……”她刚说了半个字,就见岑遥栖饱含深意地摇头。
虞灯立马闭嘴,不再说半个字。
岑遥栖一手抱一个,把人带出妖兽包围的中心才把人放下。
而原来的位置立着一道红色的修长人影,谢凌衣长剑在手,妖兽顿时感到一丝寒意,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惧怕之意。
“师尊。”祝长生被放开之后,愣愣地叫出声。
岑遥栖叹气,这就是为什么不想告诉两小孩的原因。
“再乱叫就给你丢回去喂妖兽。”他随口道。
祝长生虽笃定对方不会这么做,但还是选择闭嘴。
见他冷静下来,岑遥栖才开始说起正事。
“长生,你要控制住,别让无双出来。”岑遥栖半蹲下身,压低嗓音嘱咐,同他四目相对。
祝长生忙不迭点头,握着他的胳膊的手的指甲逐渐变回正常的样子。
这是方才感受到危险,无双在他身体里挣扎,还好闻烟自顾不暇,暂时注意不到他。
宗门内的人在这里,祝长生绝对不能被发现,漏出一点不对,就可能万劫不复,这是岑遥栖不能允许的。
“越来越多了。”
虞灯愣愣地看向远方,惊呼出声。
岑遥栖同祝长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
那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密密麻麻、不同种类的妖兽自四面八方的奔向他们,这远远超乎他们所料。
数以千计的妖兽严防死守地围住,他们迫不得已缩小保护圈,一行人缓缓靠近,几乎背对背面对这无法控制的局面。
谢凌衣站在闻烟和夏侯重台的身后,那两人只顾着对抗面前可怕的妖兽,以至于竟然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他侧身,直勾勾地盯着毫无所觉的两人。
他们脆弱的脖颈就暴露在他的眼前,只消一剑,一剑就能报谢家的血海深仇,就能完成这么多年的夙愿。
他等这一天太久,已经不想等了。
谢凌衣寒潭般的眼中染上疯狂的欲色,仇人就站在眼前,他无法不动容。
他受够之前同他们虚与委蛇,日日同仇人见面,他却无法手刃的痛苦他受够了!
之前是他没有机会,眼下却是极好的机会,他们对他没有防备,他能做到一击必杀!
谢凌衣屏息静气,压抑着泼天的仇恨,缓缓举起剑。
一剑下去,一切都该结束了。
什么劳什子主角?也到了该为他谢家几十口人殉葬的时候。
谢凌衣冰霜似的眉眼染上兴奋之色,灵力在他手腕中运转,照亮他冷峻的面容。
在剑尖即将送入夏侯重台后心之时,瘦长的手出其不意地抓住锋利的剑身,死死地控制住这把长剑。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心滴落在地,谢凌衣目眦欲裂地盯着来人。
岑遥栖眉间似有痛苦之色,静默地冲他摇头。
谢凌衣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可置信看向他。
他缓缓松手,而谢凌衣却硬生生压制住体内喷薄欲出的杀意,强制收回注入剑中的灵力,收剑比出剑更难,他被这股力道带得连连后退,身形不稳,踉跄倒地,单手撑地,才让自己不至于太失态。
谢凌衣单膝跪地,长剑脱手,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黑血。
孤掷一注的杀意最终都轮回到他的身上。
其他人听见响动,总算反应过来,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谢凌衣。
岑遥栖蹲下身,用那只完好的手撑住谢凌衣的身体,凑在他的耳边,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对他说道:“师尊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但现在还不时候,再忍忍好吗?就当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