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个小孩在路上嬉闹,天气很冷,他们鼻尖冻得红红的,吵着要回家。
他们的身体径直穿过了谢凌衣的身体,后者扫了眼他们的背影,果然是假的啊。
他猜测这是无双的鬼域,找到她人才是当务之急。
谢凌衣加快了脚步,他得赶在闻烟之前找到无双。
他没在这个村庄待过,有些迷路,绕了好几圈最后走到了河边。
河边有个瘦小的身躯正蹲在河面,两手使劲地搓动手里的衣物,指关节冻得发红僵硬也不敢停。
严冬时节,寒风刺骨,走近几步,谢凌衣才发现这人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冻疮,在行动间破开口子,正淅淅沥沥的流出血来。
他在这人身边蹲了下来,这一下,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人的脸容。
此人年岁尚轻,看上去不过六七岁,面黄肌瘦,身上没多少肉,不排除真实年纪会更大的可能。
但她五官却极为标致,尤其是下巴削尖,一双大眼睛澄澈透亮,生来就是要做大美人的。谢凌衣在她的眉眼之间看出了几分熟悉之色。
雨珠滴在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下雨了,女孩只看了一眼,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谢凌衣从乾坤袋里拿出把油纸伞撑在女孩头顶,明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他还是固执地举着手。
越来越大的雨透过伞面打湿女孩稍显单薄的衣物,一道急促脚步声在旁边响起。
“下雨了都不知道回家,怪不得你爹娘不要你。”是同村的男孩,脸上脏兮兮的,正撒丫子往回跑。
雨越下越大,免得空忙一场,女孩只能把洗好的衣服装回木盆,站起身也跟着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他们不会!”女孩捏着木桶边缘的手指泛白。
听见她的反驳,男孩笑嘻嘻地回头瞅她:“怎么不会?谁不知道你娘又怀了,你马上要有弟弟了,到时候不就不要你了吗?”
他冲女孩呲牙,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不再同她争辩,往家里的方向狂奔。
女孩脸色白了几分,又添几分麻木,不声不响地快步回去。
谢凌衣始终跟在她的旁边,他依旧打着伞,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被雨水模糊。
女孩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里,房子很小,刚洗好的衣服也摊不开,她直接将装衣服的木盆放在房间一角。
“我回来了。”她冲着潮湿的屋内喊了一句,她想说衣服没洗完,虽然母亲交代的事没办好可能会遭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咒骂,但不说实话更可能会面临一顿毒打。
屋内点燃着豆大的烛火,家里明明有人,但却没人回应她,这不合常理。
她推开虚掩的里屋门,见到了眉开眼笑的爹娘。
“这回可要争气啊,我别的不想,就念着个儿子。”爹指着娘的肚子,大声笑道。
一截手指透过昏暗的烛火,影子贴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样的话,女孩屡见不鲜,她走到娘的旁边,盯着她日渐圆润的肚子发呆。
“肚子尖尖的是儿子错不了!”娘也笑呵呵地附和,她枯瘦的身体和圆鼓鼓的肚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不能是妹妹?”
脆生生的女童声骤然想起,两口子这才发现自家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只是她这说的话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子盼儿子盼了多少年!由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爹扬手就给女孩一个响亮的巴掌。
女孩被打得一边脸高高肿起,她垂着眼睛不说话。
她想要妹妹,因为她们生下来就会被丢在河里,长不大,不会成为她的威胁。
但是阿爹好像不爱听,那她就不说了,但是没关系,她会在心里暗自祈祷,就像很久之前那样。
深夜女孩躺在柴房的随意铺上的几根稀稀拉拉的稻草上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眼眸紧闭。
里面的人以为她睡着了,里屋响起低低的交谈声。
“那臭丫头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咒我的儿子,我供她吃供她穿这么多年,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是道男声。
“打也打过了,这就算了吧,我这一胎包管是儿子还怕她多说几句吗?”女声劝慰道。
男人不屑地冷哼:“上回你也是这般说的,结果怎么着?一撇腿一个女娃,一撇腿一个女娃!”
“这回可不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该有个儿子,我老刘家三代单传,还怎么延续香火?”
女人附和道:“你放心吧,你老刘家的血脉断不了。”
“我放不下心,咱家这丫头从小就邪性,自从生了她,这女儿就跟拔出来的花生一样,带出一大串。”
“她今天晚上那一句给我吓得睡觉都不踏实,生怕一醒来又是一屋子的女娃子。”
女人摇头:“小孩子说话哪能作数?”
“这不是老祖宗有句话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就怕这丫头的一句话把我亲儿子给叫走了。”
“你想想咱俩都这把年纪,再没个儿子照料那怎么行?”
女人被他说服:“那能怎么办?”
“我听村口的老张说起个偏方,说死其他地方都爱用,保管能生儿子,万无一失。”
紧接着他附在女人耳边说起偏方。
女人一瞬间面无血色 ,如坠冰窟:“这怎么能行?这好歹是咱家丫头,你怎么能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