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一边轻轻拍着孩子,一边低声安抚着,“马上,马上。”
等车匪远去后,她让红姐帮她看着行李,然后抱着孩子去上厕所。
但是母子俩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等到她回来,我急忙看了一眼之前出声帮她的那位乘客,果然也不在座位上了。
我和红姐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妈的,被这个女人骗了!这女人包括那个出声帮她的乘客都是和车匪一伙的。
现在车匪路霸横行,尤其是这种时间长的列车,大部分都是车匪的目标,在外跑的人或多或少的都遇到过,所以大家多少都有些戒心,现金财物这些都是能藏则藏,车匪抢劫也就那么一段时间,也不敢做的太过火,遇到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乘客,车匪也没办法。
却没想到这波车匪竟然动起了脑子,给大家演起了双簧,利用女人和小孩钻了个空子,溜缝儿骗走了人们藏起来的那些财物。
“天天打雁,今天还被雁啄了眼!”红姐气得大骂,然后若有所思地问我,“高志明,你有没有觉得有个孩子做起事来更方便点?”
我说:“是要方便一些,人们一般都不会对带着孩子的人有那么重的防备心,也不太容易把他们往坏处想,但是——”
我话锋一转,“小孩这个道具,如果用得好了是如虎添翼,如果用不好了,那就是把咱们一锅端的把子!”
后面的路程没有再出什么事情,列车终于到了恭城西站。
出了火车站就是山,下了山还是山,我是在平原上长大的,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山城”,恭城这个城市别称还真是名副其实。
行李扔到酒店后,我和红姐出去准备找个地方吃饭,路上遇到一个讨钱的小孩,红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停的催促我赶紧走,火车上被那对母子联手骗了,她现在对这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孩子有心理阴影了。
经过一个过街天桥,上天桥的楼梯上趴着一个双腿反折成“X”的孩子,走到天桥中央又跪着一个瞎了眼的孩子,等到下楼梯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个。
“怎么这么多要饭的?”红姐有些疑惑。
“全国哪里没有乞丐?”我宽慰她,“走吧,先吃饭。”
来到一个面摊前,我和红姐一人点了一份恭城小面。
一碗香辣的红汤喷香扑鼻,汤里面卧了二两手工劲道的面条,面条上再佐以青菜、豆芽、炒豌豆。有红有绿,有麻有辣,光是卖相就让人垂涎三尺。
面端上来,我跟红姐刚吃了没几口,正在煮面的老板突然丢下汤勺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左右邻居:“马戏团的人来咯,快切看热闹!”
红姐比较好奇,三两口囫囵吃完面,抓着我就往外走,走了没多远只见几个长相衣着怪异的人边走边撒传单,周边围了不少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小孩子。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胸前别着一个掉了漆的胸牌,上面写着:团长-房立伟。
这人的五官看着比旁人都大一号,尤其是那个鼻子,好似无骨的泥鳅,就这样挂在唇上,给人一种恶心发腻的感觉。
他举着喇叭边走边喊:“好消息,特大好消息,全国知名的红星马戏团来江北区啦!明天上午九点,鱼嘴镇观音桥,盛大演出!”
红姐捡起传单,朝我努努嘴,跃跃欲试的问我:“有兴趣吗?”
说实话,我其实对这种马戏团表演没有一点兴趣,流动马戏团,小时候我跟着我哥去看过,五毛钱的票价,结果全部都是骗人的。宣传说有什么“超级食人蟒”,结果只是一条肥肥胖胖的菜花蛇,而“无敌美女蛇”更是扯淡,居然直接放了一段恐怖电影的片段。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把戏还是这些把戏,只是票价从五毛变成了五块。但想着红姐可能没有看过,单纯作陪的耐心我还是有的。
但第二天我就意识到我错了,红星马戏团的表演值得上这五块钱的票价,至少还是真的有点看头。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小男孩被嵌入进了一个篮球,然后靠着惊人的弹跳力一次次跳过熊熊燃烧的火圈。另一个没有双臂的女孩则脚持毛笔,当场为大家写了一首《沁园春·雪》,一笔一划工整至极。还有一个身体反折的女孩,她的脊椎扭曲得可怕,自脖子往下都弯折了下来,只能四肢着地行走,她给观众表演了闭眼吹飞镖。
节目其实还算精彩,但是吸引观众眼球的并不是这些表演本身,而是这些小孩触目惊心的畸形和扭曲。
看完节目后,我和红姐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她还在喋喋不休刚刚那个“花瓶女孩”。
“人怎么能从花瓶里长出来呢?她的身体该有多扭曲啊……”
我说:“那个一看就是假的。你注意到那个放花瓶的架子了吗?只有一人宽,而且是倾斜的。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其实那是两块正方形的玻璃镜子拼成的直角,只要把脑袋摆放出合适的角度,就能给人一种女孩的头就在瓶子里的错觉。”
我们一边聊一边又路过了那个过街天桥,桥上的乞丐换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看起来没什么残疾的小男孩。皮肤白皙,窄脸细眉,天生的桃花眼,精致得像电视里的小童星一样。
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居然长在一个男孩身上,更可惜的是,他还是一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