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李孟德请我吃私房菜。
一进包间,我就看到红姐穿着一件黑色蕾丝旗袍,坐在靠窗的红木太师椅上,正在和李孟德拉家常。看到我一进来,李孟德就连忙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把我按在主位坐下。
桌子中央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摘的桂花,散发着幽幽的甜香,窗户外面是几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映着两米高的黑砖院墙,显得特别有格调,这里真是个清幽又私密的好地方。
我到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色香味俱全,看着挺有食欲。李孟德拧开一瓶茅台,先给我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然后端起酒杯敬我:“刘老弟,这个年头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总是畏手畏脚,是做不了大事的!”
“李厂长也是一片诚心,想跟你做成这笔生意。”红姐也跟着劝,“我听我们家安先生说过,你今年在珠港赌马亏了不少,资金有一些紧张,现在李厂长这里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刘总,李厂长一家人都是我的朋友,你就放心好了,绝对可靠。”
在两人的轮番游说下,我又装作慎重的思考过后,才终于松了口。
我端起酒杯和李孟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说:“让我定下红星钢铁厂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得有诚意,我要先拿到给我的那笔钱。”
李孟德考虑了一下后,同意提前给我回扣,但是只能先转一半,也就是先给我二百五十万,剩下的二百五十万要等签了合同之后再给。
“不过这个钱要从钢铁厂的账户划走,毕竟我要给管理层的其他人一个说法。”李孟德解释。
我说可以,但是二百五有点太难听了,在你们大陆,这是骂人的话。
李孟德哈哈大笑,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大手一拍胸脯,说:“我从见第一面起就当刘老弟是自家兄弟,既然刘老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事肯定要大气一点,那就三百万好了,我们把这单生意做成!”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晚上十点过,这个李孟德的酒量真不是盖的,差点没把我喝趴下,但事情总算是成了,现在就只等收尾了。
回去之后,红姐问我准备什么时候撤。
我告诉她,我之前专门查过,从内地向珠港账户转账差不多要半个月的时间,中间的审核时间内付款方是可以随时中途撤销的,因此必须要先等钱到账,所以这半个月很关键,我们绝不能露馅。
我装模作样的给珠港总部打电话,发传真,拟定买厂合同。
拟合同的时候,李孟德说马上年底了,对于企业改制是有上面的指标要完成的,所以让我在合同里面加上一条:签约之后,甲方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过户与交割,如果逾期就算违约。
我虽然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过户和交割感到有些奇怪,但想着只要稳住这半个月就算成了,也就没再多想,爽快的答应在合同里加上这一条。
我既然装出在忙正事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天天跑出去游山玩水,于是我让李孟德安排的那个司机小周回去休息,自己整天窝在酒店的房间里面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我最喜欢看《暗战》,刘青云和刘德华演得太好了,看到第三遍后我一时兴起,跑去钢铁厂,问车间主任能不能给定做一个不锈钢蚀刻画。
车间主任给我推荐了一个厂子里的老钳工,说他手上有两个发明专利,钢条在他的手上能玩出花儿来。那个老钳工接过打印的剧照看了看,然后随手丢到了一边,气愤的说他不是做玩具的,埋怨车间主任成天不干正事。
车间主任气得脸都黑了,想要叫人教训一下这个老钳工,我赶紧把他拉走,说和这种人吵不值得,车间主任对这老钳工怨言颇多,说他就在下一批下岗名单里。“这种不知变通的老古董,就活该被市场淘汰!”
我看着老钳工转过去的背影,又看到了他工作台上放着一张已经发黄的先进个人照片,突然有一种感觉,他的作用比这个只知道吃喝的车间主任大多了。
事情很顺利,半个月后,我收到了银行的到账信息。看到信息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把心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在李孟德发现事情不对之前赶紧跑路。
回珠港汇报收购事项就是最好的理由,我火速订了从石家庄飞往北京的机票,然后将准备好的合同拿给李孟德。
合同签完后,李孟德说晚上准备了庆功宴,大家一起庆祝一下,我推说要回酒店收拾行李,李孟德却一把拉住我,说明天的飞机,不着急,早上再收拾也来得及,到时候让小周帮我准备行李。
“刘老弟,你可是今晚庆功宴的主角,那肯定是不能少的。还有红姐,不止为我们牵线搭桥,还促成了我和刘老弟的生意,她可是大功臣,小周现在已经去接她了,我在京娘湖旁边的农家乐包了场,大家今天晚上一起好好乐一乐。”
李孟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提前去接了红姐,我就不好再推脱了。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气氛中,我和红姐被请到李孟德那辆气派的奥迪A6上,李孟德坐在副驾驶,一边叼着香烟打电话,一边指挥小周路线。其他人坐在钢铁厂的旧桑塔纳上,跟在我们后面。
车队缓缓驶出城区,穿过郊区的房舍和村庄,窗外的风景变得越来越荒芜,根本就不像是去景区。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对,悄悄抓住红姐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两下,意思是让她装作晕车。可还没等红姐有动作,车已经停了下来。
李孟德皮笑肉不笑地拉开车门,让我和红姐下车。我下车一看,地上积满煤渣和污水,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拴着两只大狼狗,看见我们咆哮着疯狂向前扑,远处,黄浊的滏阳河水静静流过长满荒草的垃圾堆。
这里就是一个废弃的工厂,从后面旧桑塔纳里陆陆续续开始下来人,这些人也根本不是上车的时候我看到的钢铁厂的员工,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
红姐吓的待在车里不出来,小周一把将她拽了出来,她脚上的高跟鞋在这种地面上根本无从下脚,崴了一下,差点摔倒。我借着扶她的机会,赶紧把裤兜里的钱包塞进她的文胸里面,然后大声喝道,“李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孟德顺手拿起一根立在墙边的铁棍,在左手掌心里掂了掂,然后拖着铁棍走到我面前,用铁棍托起我的下巴。
“钱一到账,你就一下子订了三张机票,对我就没什么说法?”李孟德语气不善的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