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母版其实挺枯燥的,不过幸好我跟祥叔之前就认识,所以休息的时候,我会主动找祥叔搭话聊天:“祥叔,你画的母版和真钱几乎一模一样,你简直是活的复印机啊!”
听到我夸他,祥叔嘴巴一咧,乐了:“小虎啊,不是我吹牛,想当年画布票、粮票,再到现在画钱,不管是什么东西,我只要看上一眼,就都记在这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说着话,祥叔刷刷几笔,就给我画了一个《美少女战士》里的小兔。
祥叔看着画上的小兔,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接着跟我说:“我女儿最喜欢这个了,来之前我答应她,等我这次拿到钱就给她买全套的漫画书。”
说着他的嘴皮又耷拉了下来,“唉,全套漫画书要一千多块,日本货,好贵呢。”
我看了眼画到一半的假币,心里面在想:你都在造假钱了,还说什么贵不贵的,这不都是你随手画几张的事儿吗。
“祥叔。”我忍不住问他,“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呢?我听说这可是犯法的,要是被抓了要判很多年呢。”
祥叔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也不想啊。我给你数数啊,我开过书店、饭馆,还办过印刷厂……做过好多生意,可惜做什么亏什么,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做生意的命。后来本想着不折腾了,就这么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想到去年我心脏检查出了问题,医生说要做那个什么心脏搭桥手术,临到做手术了,却连手术费都凑不出来。”
他摇摇头,眼圈都红了,“只有给他们画母版是挣到钱了的。我现在啊,就想在身体彻底坏掉之前再赚几笔,给我老婆孩子多留点钱,等我以后不行了,他们的生活也能有个着落……”
“咚咚咚。”
门口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我看了一眼时钟,又到中午送饭的时间了。
说实话,董大龟这帮人对祥叔真的很不错,每天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伙食那是相当的好,有一次甚至带来了白酒。托祥叔的福,他们也算照顾我,时不时会买一些我爱吃的薯片和奶糖送过来。
祥叔看样子酒量不太好,喝酒喝的不多,只在每次吃饭的时候抿上那么一小口白酒,然后不出几分钟脸上就现出两团红晕,他说这是一天中最畅快的时候,整个人晕乎乎轻飘飘的。
他还教我喝,说喝了酒干活解乏。
我可不敢喝,师父警告过我,说我年纪还小不可以喝酒,而且做我们这行的,喝酒是大忌,很容易误事。
敲门声更急促了,我连忙跑过去打开门,门口出现的竟然是杨月,她说,“哎呀,李老师,今天我要和你跟小虎一起吃饭。”
她笑嘻嘻地说,“你们这屋伙食是所有人里最好的,我是专门过来打秋风的。”
杨月身后站着董大龟的人,今天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手上拎着几个打包盒,听了杨月的话,鄙夷地瞥了杨月一眼,说:“臭老娘们嘴咋那么馋呢?咋的,郑汉龙那里不供你饭啊?”
男人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我心里想,董大龟的假钞生意做得可真够大的,手底下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哎哟喂,吃的又不是你的饭,那么凶干嘛。”杨月往门里探了探身子,朝祥叔讨好地一招手,“李老师,不介意我来吃口饭吧?”
祥叔憨憨地笑了,“吃呗,不差杨小姐这一口。”
杨月朝男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抢过他手里拎的饭盒,把腰一扭,大摇大摆地进了我们房间。
饭盒拿走的时候我不经意间注意到,那个男人腰间别着一把跟我小臂差不多长的枪。
“呸,浪货,真他妈骚。”男人不屑地呸了一声,转身回到对面的房间。我吐了吐舌头,默默把门关上了。
我知道,杨月突然借着蹭饭的名义来我们的房间,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儿找我,很有可能是师父和红姨那边有什么消息。
但是屋子里还有祥叔,这些话在祥叔面前肯定是不能说的。他虽然对我还不错,但是我跟祥叔也只有几次打印店的交集,对于他是个怎样的人完全不了解,而且他毕竟是董大龟的人,难保他不会去告密。做我们这行的,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其他的人我们都是不相信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怎么能避开祥叔和杨月说事儿呢?我在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各种能把祥叔支出去的理由,但是都不太可行。
直到看见今天的打包盒里还有一小瓶飞霞液,我心里狂喜,有主意了!
“今天的菜这么丰盛啊,红烧肉,宫保鸡丁……”杨月已经收起画纸,把饭菜摆在桌上,“哇,居然还有红烧鲤鱼,这么大一条鱼,至少得有两三斤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郑汉龙那个冚家铲(岭南语中常用的的粗口之一),都舍不得给我定这些好饭菜,天天让我吃炒白菜、炒土豆丝,全都是素菜,当我是兔子哇!”杨月故意嚷得很大声,生怕对门那几个男人听不见。
祥叔笑着说,“没事,杨小姐,今天你就可劲吃,一点也别客气,这么多菜我和小虎两个人也吃不完。”
我坐在祥叔身边,看了一眼飞霞液,然后又看了一眼杨月。
杨月心领神会,端起酒给祥叔斟了满满一盅,又拿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李老师,最近您辛苦了,我代表龙哥敬你一杯,祝咱们这次合作发大财!”
祥叔笑眯眯的拿起酒盅,小抿了一口。
“李老师,我一个女的都干了,您怎么就喝一口啊,是不是瞧不起我?”杨月看祥叔就喝了一点,当即摆出一股子泼辣劲儿,直接坐在祥叔身边,缠着让祥叔干了那一盅。
祥叔经不住杨月的劝,没办法,只好也干了,一盅酒下肚,不到两分钟,祥叔的脸就红得和鲜猪肝一样了。
“祥叔,再来一杯,好事成双。”杨月拿起酒瓶又要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