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如此,另三间房子里的人,仍是雷打不动躺在稻草杆上呼呼大睡。
如此稀奇之人,世间难闻难见。
让他们站起,或是走出房间,唯有三件事能行,那就是:屙尿,屎急,抓壮丁。
抓壮丁的人当然不会要这样的人,但会杀了这样的人。他们怕死,看到陈家堡的人往地底下藏,这父子仨便也往地底下藏。
窝在房间内是一件稀奇事,吃饭又算是一奇:
早饭没人起来吃;午饭、晚饭陈禾东与小儿陈宇木会进厨房;大儿陈韦则在下夜独个儿吃残羹冷炙。
吃饱之后,无一例外,继续窝在房间里。
认识与不认识之人,皆以为人世间,从不曾有过这三人来过阳世间。
夜幕降临,天寒地冻,反‘7’字屋顶上的烟窗,飘起了炊烟。
西南三里,田埂下方,矗立着一顶小帐篷,里头有三个小子也在忙晚食。
这三个小子,寒衣最开心,大叹这样的生活没过过,大赞这样的日子真有意思。
小燕子在煮青菜汤,对烤鸡腿的寒衣说:“慧儿妹,你好像变野了,就不能学君儿姐在家苦练琴艺吗?”
寒衣翻烤着鸡腿,炭火中滋滋冒油:“燕子姐,照我说,不管是弹琴还是作诗,都要与大自然多接触,才会有灵感,枯坐在房中有何屁用?”
小燕子咯咯笑,回道:“那现在的君儿姐,坐在房间里,每放一个屁就作一首屁诗,是不是慧妹?哈哈哈……”
寒衣跟着哈哈笑,说道:“君儿姐的诗,肯定这样子写:屁屁屁,撅腚朝天吹。彩裙被掀起,蒜香满室飞。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燕子笑得越发大声,笑得泪花掉进菜汤里。
两小女在说笑取乐,寒铁衣坐在蒲团上闭目凝听。他听到了三里外反‘7’字屋内锅碗瓢盆的叮当声,随后听到主妇韩虹的喝骂声:“嫌命长喽!埋到地里日日夜夜有得你们睡。”
絮絮叨叨咒骂声中,寒铁衣听到陈禾东出了房门,用竹筒舀了井水,‘咯咯咯’漱了口。跟着那个小儿陈宇木亦走出了睡房,直入厨房,拿了碗,盛了饭,夹了半盆鸡肉,端着碗转身又进了睡房。
一阵风般,好像来错了阳世间,不愿在阳间多待一刻似的。
主妇韩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对刚踏进厨房门的陈禾东说:“今早来了三个小鬼,送来六只鸡,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堡的外戚。”
陈禾东:“……”
自顾自拿碗,自顾自盛饭,好似没听到,好似天下事都与他无关。
主妇韩虹继续说:“那个小男孩说:你跟踪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天天在家里吗?”
还是没听到陈禾东的说话声,倒是听到了扒饭,夹菜,啃鸡骨的咀嚼声。
三里外的寒铁衣,听得失了耐心,收拾东西想走人。吃饱肚子的小燕子与寒衣,泡在浴桶中打水仗,互相搓背,玩得不亦乐乎!
耐着性子,寒铁衣继续闭目凝听。一刻钟,两刻钟……听来听去都是那妇女的絮叨声,间有那小儿陈宇木进厨房放碗的声音。又一会,吃饱饭的陈禾东放下碗,踢踏着进了睡房。
很快,呼噜声响起,震得夜空下的雪花,跟着呼噜声旋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