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马,追风也好踏光也罢。
苏妍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它很温顺。
跑的很快,颠簸的她脑子快飞了。
身前是昏迷的广肆原。
身后数百里已火光冲天。
天微亮火亦狂,耳旁是风声,风中有千种声。
她很怕。
苏妍感觉到,这具身体怕的在发抖,她不住的左右飞快看去,下一刻便惊恐的更加用力拽住绳来控马。
在之前几年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即使是被人追着打,躲在泔水桶中,躲那种满脸刀疤的人的追杀。
都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
年少时遭满门抄斩,身旁奴三代受将军府眷顾,召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来替她。
满心愧疚不安仇恨怒火迷茫彷徨。
头断血洒她未见。
她自小便戴着的腰间玉佩仍温。
身前怀中,男子的气息很微弱。
一夜奔逃,她都在自言自语。
天地茫茫,除却风声,再无其他人言声。
恐惧,在这匹马跑到河边时消散。
千里马也会累。
苏妍下了马,周围环境还算比较好。
初冬了。
风很凉。
摸了摸快冻僵的脸,再看了看绷直的他。
颠簸了一夜他都没醒,不会死了吧?
苏妍将他挪到一棵粗壮的树下。
探了探他的脉搏。
极快,还活着。
从带的包袱中拿了些囊和水喂进去。
终于是起了几声轻咳。
广肆原有些浑浊的眼,先是落在远处,最终聚焦在苏妍脸上。
“…广昀这孩子。”
留在皇城了吗。
漂泊多年,他也仅仅有这一个弟弟,让他在近万年的轮回漂泊中似乎是有了一个名为家的东西。
意识有些模糊。
能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
太快了。
他不想。
广肆原努力聚焦视线,看着苏妍。
他看的认真。
手覆盖在她的脸颊上。
苏妍迷迷糊糊,困得睁不开眼睛。
临睡着前,额头滴了冰冰凉凉的水滴。
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
“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一世的寿数却这样短…”
傍晚。
有只鸟踩在苏妍头上。
爪子扒拉扒拉。
想看看有没有小零食。
结果把苏妍给弄醒了。
惨淡的日光洒在身上,并没有多一丝温暖。
广肆原死了。
他还维持着那个动作。
轻轻的环抱着苏妍。
轻柔的动作早已僵硬。
苏妍小心翼翼的挣脱。
或许,这不是尸体。
这是一具空壳。
他的灵魂可能漂泊寻来世去了。
苏妍那么想。
但这具身体不那么想。
她笑了笑,眼眶很酸。
周围并没有人居住。
一人一尸一马。
沿着河缓慢前行。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
古昂所说的新的生活,她不明白。
她从逃亡那天起,生命就没有了准确的意义。
完成了多年的夙愿,她不知道该干什么,恐惧,原来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自我背弃。
曾经的靖昭王,早已白骨森森,皮肉腐烂,饶是初冬,也生虫蝇。
千里马也瘦,早就日行不了百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好像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在苏妍快饿死的时候,递过来一方甜酥。
哦,是他。
那个漂亮的小男孩。
那么多年了。
他还是个孩子。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面前,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苏妍接过甜酥,“是你,一点没变。”
是妖族,神族,还是自己临死前看见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