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伢子,没考上就没考上吧,好好儿跟着舅舅在厂里干,一样不耽误你找对象生娃,好歹也是个正经工作。”
说话的中年人头戴蓝色布帽,系着同色长围裙,灰白色袖套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中年人口中的昆伢子二十出头,低着头没吭声,正用力搓洗着大木盆里的黄豆。
中年人又说话了:“刘昆啊,我知道你念书厉害,也想考师范,但没有通知书来,咱们有什么办法。
“你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家里又不富裕,没法子让你复读呀。怪舅舅没本事吧,只能帮你弄个卖劳力的工作。”
“四舅您别说了,我…我怎么会怪您,我只怪我自己,我以为题都做对了,百分百能……”
刘昆耳朵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工时,刘昆揉着发胀的膀子,眼睛也发胀,来这半个月了,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长期全校前三名的他没被本市师范大学录取,平时成绩比他差五十几分的都考上了比这还好的大学。
他不理解,为什么啊?难道师范大学录取还要看父母职业的吗?
人家父母不是大厂干部就是搞科研的,而他父母只是泥腿子。
唯一庆幸的是父亲是个木匠,手艺好,才能出卖技术维系他三兄妹的学业。
刘昆想复读,可是家里还有两个成绩很好的妹妹。
父母不重男轻女,一视同仁,考得上家里就供,考不上就找活干,他是家里大哥,该做表率。
酱油厂分给他的宿舍是四人铺,他跟三个工友格格不入,平时几乎不交流。
回到宿舍他也煎熬,除非结婚才能申请单独的房子,这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每周休息一天,次日就是周六,刘昆下了班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杨小南与他如影随形,到了他位于乡下的家,感觉还成,看着比村里其他人家条件好些。
刘昆帮家里干一天农活,周一早上五点出发,到厂子里正好七点半。
酱油厂有食堂,他吃碗米粉和一个馒头便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去。
杨小南无聊,顺便就学学酱油是怎么做的吧,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要是哪天她搞到身份了,可以开个酱油厂啥的糊口。
正想着,场景突然一换,从厂子墙上挂着的日历看,已经过去三个月。
工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一个个喜气洋洋,大概是快过年了,厂里效益好,工人也忙碌。
那个刘昆瘦了好大一圈,他人年轻,分给他的工序也是最累人的环节。
加上三个月时间过去,并没有磨去他没被师范大学录取的痛苦,这小伙子心事很重。
“哥,这周你回家吗?”来人是刘昆大妹刘婷。
她说家里来了几个哥哥的同学,两男一女,没找着他,约定好下周再来。
“你…”刘昆低声道:“你有说我在这里工作吗?”
刘婷:“我说了。”
刘昆一脸黯然,已经猜到是哪三个同学,他们怕他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没来厂里找他,而是等下回再上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