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县是秦祖来的封地,所以蓝田县的所有官员,现在便都相当于秦祖来的小弟。
秦祖来不再蓝田县的时候,县令就是最大的官,是替自己管辖蓝田县的。
故此,无论是为了案子还是为了封地,既然县令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么秦祖来在不去见,也就不得理了。
他让妇人暂时在马车里休息,安抚了一下妇人,便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便见一些人。正站在马车前,为首之人,身着县令官袍,身材微胖,脑袋有些秃顶,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见自己出来,便连忙向自己一拜。
这人,正是蓝田县县令魏南。
“见过郡公大人,早闻郡公大人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因为自己爵位是郡公,所以才有的蓝天县这块封地。
故此,魏南便用郡公称号来称呼自己,而不是用少卿称呼。
秦祖来微微摆手,他看向魏南笑了笑,说道:“本官也早闻蓝田县县令,能力很强,本事一流,手眼通天,今日一见,本官也觉得所言非虚。”
魏南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慌色,说道:“郡公大人寥赞了,和郡公大人相比,下官那就是这个……”
说着,他露出了小拇指,指着小拇指的指甲,说道:“和郡公大人,根本没得比。”
秦祖来深深看了魏南一眼,黑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一点波澜,盯得魏南心里有些发毛。
魏南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心里对秦祖来越发的感觉到了敬畏。
他只觉得秦祖来的那一双眼睛,似乎将自己的一切都给看穿了一样。
在秦祖来面前,他竟然没有一点儿底气。
秦祖来收回视线,淡淡道:“魏南,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本官道来到,那么本官的来意,你可清楚?”
魏南摇了摇头,说道:“郡公大人深谋远虑,行事自有道理,下官愚钝,怎么可能知晓?”
秦祖来盯着他,说道:“你不诚实。”
魏南被秦祖来这么一盯,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他讪笑了一声,“下官,并不明白郡公大人的意思。”
秦祖来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他淡淡道:“称呼本关雷少卿吧,今日本官,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过来的。”
说罢,他直接转身返回了马车之内。
而后,马车里传出了声音来,“有人去大理寺鸣冤告状,本官今日来此,是专门断案来的。”
“这个案子,你是主审官,也便一并跟着过来吧。”
说完,马车便再度前行。
魏南脸色有些变化,蒙虎笑呵呵的看向魏南,抬起手说道:“魏大人,情吧。”
魏南目光闪烁了两下,然后向蒙虎拱手笑了笑,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马车走出县城,去往了山上,而后在一片树林前停了下来。
蒙虎说道:“少卿大人,前面的路马车走不了了,需要我们步行。”
秦祖来微微点头,和妇人一起下了马车,魏南看见妇人,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妇人则是颇为冷意的瞪了魏南一眼。
她向秦祖来说道:“少卿大人,我公公就是在这里的树林被害得。”
秦祖来微微点头,他说道:“走吧,咱们去现场瞧一瞧。”
妇人当即在前面带路。
魏南忍不住说道:“少卿大人,你是为了张老头被杀的案子过来的吧?”
“这个案子,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动机什么的有极其完善,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妇人就是个刁民,死不认罪,还一直说本官冤枉了他们,可证据就是如此,所有线索,都指向张铭。”
“下官也是根据线索断案的,根本就未曾故意冤枉他们。”
秦祖来淡淡道:“魏县令,不必担心,本官来此也只是正常的流程。”
“有人鸣冤,本官既然知道,那就不能够不查了。”
“所以本官也只是为了再查一遍这个案子罢了,并不是为了推翻你的结论,如果是这个案子,凶手真的是张铭,那么本官自然就不会放过他。”
“可若是这个案子另有隐情的话……”
他眯了一下眼睛,看向魏南,意味深长道:“那么魏县令,或许,你需要给本官一个解释了。”
魏南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摆手道:“少卿大人放心,下关断这种案子,不说几百,几十个也有了,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这次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目光一冷,“这个妇人,就是终日觉得我们要迫害她夫君一样,根本就是不可理喻,今日竟然还劳烦少卿大人亲自过来了,真的是罪大恶极。”
“行了。”
秦祖来打断了魏南的话,淡淡道:“身为官府中人,以查案断案为本职,没什么劳烦不劳烦一说。”
“比起劳烦来,魏县令难道就不觉得,让一个案子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更加有价值吗?”
魏南连忙点头,“少卿大人说的是。”
众人说话间,终于到达案发现场。
秦祖来看了一眼,这是在一棵大树下面,此事案子已经是发生数日了,而且案发时还下着大雨,这里除了地上有一个泥泊的脚印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并且这些天断案人员来来往往,也将最早的案发现场给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想要断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容易。
他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魏南一直在偷偷观察秦祖来,此时见秦祖来眉毛跳动。
连忙说道:“少卿大人,这个案子现场的线索太少,所以真的是很难去段。”
“若不是张铭杀人落荒而逃时,不小心踩到了软泥中,留下了这么一个脚印,我们真的是很难去找到他。”
“不过,正所谓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都在帮我们,那张铭以子杀父,天理不容,所以才会留下这样一个铁证,这都是天意啊!”
“你胡说!”
妇人听到魏南的话,一脸的愤怒,“我夫君,他根本就没有杀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魏南冷笑道:“你们兄长和嫂嫂都说,亲眼看到案发时,魏南离开了,这就是最有力的人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我夫君担心我公公,冒雨去寻找我公公了。”
“那么,这脚印呢?你还要如何狡辩?”
“我……”
妇人张了张嘴,却是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
就是这个脚印,成为了铁证,让她的夫君没罪也有罪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夫君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却会出现这个脚印。
魏南看向秦祖来,说道:“少卿大人,你瞧这个刁民哑口无言了。”
“凶手就是她的夫君,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少卿大人,你就别为了她再浪费时间了,下官已经明着准备好了接风宴,不如我们……”
“魏大人,你平时,就是这么断案的吗?”就在这个时候,秦祖来突然打断了魏南的话。
“什么?!”魏南一愣。
秦祖来淡淡道:“你说人证物证俱在,那么本官倒要问一问你,断一个案子,什么才能够叫人证?”
“你说赵铭兄长和他嫂嫂见到他出去了,那么他们可能亲眼见到了赵铭在杀人吗?”
魏南一怔,“这……当然是没有。”
“没有?没有如何称之为确凿的人证,他们没有亲眼看到赵铭杀人,只是说看到了赵铭出去,那也只能是说明赵铭没有不在场证明罢了。”
“他们可以当人证,但只能是赵铭不在场的人证,而非是杀人的直接人证,这两者的区别,你说你破了几十个这样的案子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魏南闻言,脸色彻底变了。
他连忙说道:“下官……下官当然明白,可是……可是这个脚印……”
秦祖来淡淡道:“脚印,的确可以算是一种证据,但是谁又能够证明,这一定就是凶手的呢?”
“你,亲眼看见过凶手踩出来的吗?”
“这……”
魏南说道:“案发之前,一直没有下雨,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脚印,所以一定是案发时发现的。”
“案发时出现的?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当时赵铭前来寻找他的父亲,正好经过了这与所以留下了脚印。”
“然后被真正的凶手给利用,将尸首抛尸在这里,来达到陷害赵铭的目的。”
“这……”
魏南瞪大眼睛,脸色大变,“下官,下官,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想过到这些吗?”
秦祖来看了魏南一眼,说道:“身为官员,手上掌握着生杀大权,负有让一切案子真相大白的责任,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手上的权利?这样对待你的责任吗?”
“案发之时,任何可能性都不可能放过,因为一旦是我们疏忽了,可能就会直接影响最终的判断。”
“而一旦我们判断错误了,那么害的,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害的就是一个家庭的一辈子!”
“是要让他们死了,也要受到唾弃的!”
“人活一世可不容易,难道死了,还要让他们背负冤屈,被唾弃千年万年吗?”
魏南身体一晃,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
“可,可若是那样的话,那这个案子,就根本没办法破解了啊,连那个脚印都不能够相信,根本就找不到真凶的。”魏南说道。
“无法破解?找不到真凶?”
秦祖来冷笑一声,他淡淡道:“那是你无能,给了你那么多天,你都没有找出真凶,你不是无能,又是什么?”
“若是本官,发现尸首的当时,就能够破案了“。”
他冷哼一声,一甩手,说道:“来人,去将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人带过来。”
蒙虎等人得令,连忙离开了。
魏南心中一紧,他不由得看向秦祖来。
说道:“少卿大人,你这是……这是……”
秦祖来淡淡道:“你不是说这个案子无解吗?那么本官,就亲眼让你看看,究竟什么才叫做断案!”
“究竟,什么才叫做铁证如山!”
…………
没过多久,就有一些人被带了过来。
有县衙的仵作,有被关进了大牢,穿着囚服的张铭。
还有两个中年男女,男的与张铭略有相似,眼睛稍小一点。
眼珠不断转着,看起来是有一些小聪明,想了就应该是张铭的兄长张强了。
至于和张强一起过来,神色有些慌张的妇人,应该就是张强的妻子了。
张强娘子一到这里,就连忙向县令魏南说道:“县令大人,这案子不是都已经结了吗,凶手不就是张名吗?为什么又要把我们给叫了过来?”
未等魏南开口,张铭便说道:“我都已经是说了,我爹不是我杀的,我又岂能会做出这种畜生不如之事?”
张强娘子顿时尖声道:“张铭,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什么?”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的狼心狗肺,心思竟然是如此歹毒,你窥伺公公的家产,所以便很如此狠心的杀了公公,你还是人吗?你你枉为人子啊!”
张铭摇头想要辩驳。
可是他哪里是张强娘子的对手,张强娘子双手叉腰,直接破口大骂,口水喷得满地都是,直接把张铭骂的话都说不完一句。
直把张铭憋得满脸通红。
秦祖来眉头皱了一下,喝道:“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本官叫你等过来,是为了让案子真相大白的,不是听你们这些污言秽语的,脏了本宫的耳朵。”
秦祖来身居高位已久,已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拥有了瘆人的气势。
此时冷哼一声,直接吓得张强娘子到了嗓子口骂人的话,直接给咽了回去。
张强娘子不由的看向秦祖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不知道秦祖来的身份,但是见到县令魏南,在秦祖来面前都只能够点头哈腰,心中不由得一惊。
如果秦祖来是她惹不起的人,便真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秦祖来也没有搭理她,一个泼妇罢了,对付这种人,和她嘴炮,没有任何的作用。
只会听到更多的污言秽语!
所以,要么直接一巴掌扇飞,打哭她,她才会住口。
要么就是吓住她,这种人最后看人下碟,就知道她有得罪不起的人,自然就不敢吵吵闹闹了。
秦祖来一甩手,看向众人,说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调查张老头被杀一案。”
“稍后,本官会对你等进行询问,你等都需要如实回答。”
“要是,有人胆敢隐瞒的话……”
他目光一冷,吓得众人都不由得说了下脖子。
秦祖来冷哼一声,“本官,断不会轻饶!”
众人都被秦祖来那恐怖的眼神给吓到了,一个个都提着头不敢反驳。
秦祖来看向仵作,说道:“说说尸检情况。”
仵作敢有任何耽搁,连忙说道:“回少卿大人的话,死者死于三天之前的下午,未时到申时之间。”
“死因,是被人再好身后用镰刀刺穿的后心,当场死亡。”
“镰刀?”
秦祖来眼眸微眯,问道:“确定是镰刀吗?”
仵作点头,“伤口剥削细长,而且里面有弯度,与家用镰刀十分吻合,可以确定就是镰刀。”
他看向魏南,问道:“凶器发现了吗?”
魏南摇头,“现场只有一把镰刀,不过经过确认,非是行凶的那一把镰刀,这镰刀是死者用来砍柴的。”
“那就是说,你连凶器都没有找到,就断定张铭杀人了?”
话音落下,魏南头皮一麻。
刚刚被秦祖来骂的已经狗血淋头了,此时,秦祖来又用这种语气质问自己,他心里都是一颤。
他连忙说道:“张铭也有一把镰刀,也许,也许就是行凶的凶器。”
“也许?”
秦祖来语气不善。
魏南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不由得擦着汗水,说道:“应该,应该就是。”
“哼!”
秦祖来冷哼一声,他看向张铭,说道:“你也有一把这样的镰刀吗?”
张铭点头,“我们家以砍柴卖柴为生,我和兄长,也都各有一把镰刀,不过我真的没有杀人啊,还往少卿大人明察。”
秦祖来想了想,旋即又叫来了蒙虎,在蒙虎耳边说了些什么,蒙虎直接点头,迅速离去。
秦祖来看向众人,说道:“具体的情况,本官已经是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做一个试验。”
“什么试验?”魏南不由得问道。
秦祖来撇了他一眼,那神色面无表情,看的魏南心里发虚。
“来人,取水来!”
秦祖来没有搭理魏南,直接让人取来了一桶水。
然后他让人将水倒下,将一块泥土变成泥坡。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说道:“你们不是说脚印是证据吗?其实本官也觉得是证据,所以我们不妨来一次脚印的案件重演。”
他看向张铭,说道:“张铭,去,留下一个脚印。”
张铭有些紧张,他看向秦祖来,说道:“少卿大人,我真的是没有杀人呐。”
妇人也是抓紧了张铭的胳膊。
秦祖来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按照本官说的去做,只要你没有真的做过此事,今日,本官必定会还给你清白。”
秦青天的威名,已经是深入他们的内心,所以张铭即便心里没有底,可还是乖乖的照着秦祖来所说,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脚印。
秦祖来微微点头,然后他看向张铭的兄长张强,他笑了一声,“张强去吧,你也去留一个脚印吧。”
张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紧张说道:“我,我为什么要留脚印?爹是这个逆子杀得,又不是我杀的。”
秦祖来笑了笑,“没有人说是你杀的,本官只是要试验一下罢了,你紧张个什么劲?”
“没,我没有紧张。”张强连忙摇头。
“既然不紧张,那就去留个脚印,不做亏心事,又有什么好怕的?本官还能够因为你留下一个脚印,因为你没做过的事情,冤枉你不成吗?”
秦祖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强就算是心中再不愿意,却也不敢再次忤逆秦祖来。
他走了上去,也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脚印。
通过脚印可以看出,张强的鞋子明显要比张铭要大一些。
县令魏南真的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问道:“少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通过脚印很明显就能够看得出来,那个脚印就是张铭留下的。”
秦祖来撇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别问,在这里安静的等着。”
“等?等什么。”魏南不解。
其他人也都不解。
只有张强神色有些惊慌。
秦祖来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大大的太阳,嘴角微微轻扬,“等这泥土变干。”
“泥土变干?”
众人这下子,更加迷惑了。
只是秦祖来不解释,他们又不好说什么,根本是没有任何办法。
秦祖来将县令魏南叫到了一旁,趁机询问了一些蓝田县的事情。
他虽然现在是蓝天县之主,可是对蓝田县的许多事情,都还不了解。
所以通过魏南的回答,对蓝田县。秦祖来也终于有了一些具体的认知。
经济水平,百姓生活水平,收成情况,案子多寡,种种事情,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了。
就这样,时间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
时间也来到了下午。
蒙虎也回来好一会儿了。
秦祖来将魏南问的嘴都要快发裂了,他目光撇了一眼已经快要晒干的泥地,笑了笑,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