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我与他合作,终于做到了镇北侯,但那又如何!
想灭北凉,一定要朝廷上下的支持,更不能掣肘,可泰和帝心有猜忌断不会给予我这样的权柄,怎么办?”
楚千衡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我想到了我的女儿,昕儿与禾儿……
那时我便想,若皇帝有楚家的血脉就好了,那,就容易多了……
昕儿是好孩子,我要她去,她便去了……”
楚千衡的语气沉重了许多:“我明白,一旦她诞下皇子,以泰和帝的多疑她极难保住性命……
但,只要我能保住那个孩子,我就赢了……”
谢明矅骤闻这些隐秘难以置信:“外祖父,这……这种事情是以输赢来论的吗……”
楚千衡并未理会他,自顾自道:“禾儿与谢锦安也是,能拉拢谢锦安对镇北军有莫大的好处……”
“外祖父!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谢明矅愤而打断了他。
楚千衡冷冷的望着他:“本侯当然知道,我落了两子,两子皆成!若非泰和帝心胸狭窄我何至此……
明矅,这是最后一课,大事当前,情爱、亲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打个比方,若是赵元承立时就要死了,临死托孤,要你的宝贝哼哼入宫为后,护他嫡长子周全,你肯还是不肯?
不肯?舍不得?呵呵呵!
若是赵元承这一支坐不住皇位了,你以为下一位皇帝还能容你……
明矅你太重情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你看看,我不过打个比方,你脸都白了……”
楚千衡皱着眉摇了摇头:“你瞧,长辈们都会离你而去,你要庇护你的亲人,便要学取舍之道!
哪怕心里再难过,也要做出取舍。
那年,我才八岁,亲眼看着我爹被北凉人开·膛·破·肚,我娘赤·身·裸·体的死在他们的身下。
亲眼看着还没满月的弟弟和五岁的妹妹被马蹄踏为肉·泥,血·肉·飞·溅。
马鞭在我的身上抽出一道血痕,从胸口到腿上疼的我要晕死过去,我倒在泥坑里,眼睁睁的看着那马朝我踏来,没力气躲开也没力气跑。”
楚千衡就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一队兵卒救了我,自那以后,我便当起了小兵。
时至今日,哪怕我儿孙满堂,可我永远都无法忘怀那一日,时常会陷入梦魇,在马蹄下挣扎醒来。
不灭北凉,我楚千衡永远都是那个在马蹄下哭泣的无力挣扎的孩童。
我不得不想办法去做这件事,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是楚千衡教给他的最后一课。
可谢明矅学的一点都不好,他固执的在想,他的娘亲究竟为何嫁给他的父亲。
“这不重要……”楚千衡不耐道:“重要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
受到巨大冲击的谢明矅回了一趟宝华居。
一踏入宝华居,就闻到满院的花香,绿树鲜花,蝴蝶翩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再走到东厢处,就听到晏哥儿嗷嗷的哭声,哼哼叫他臭弟弟的嫌弃声,还有莫以宁与季妈妈的轻声低语。
谢明矅没有上前,他坐到了葡萄棚下,闭着眼闻着扑面而来的微风,听着院子里的声气。
还是莫以宁往主屋去时才看到他,见他神色疲惫与以往大不同,也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