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寒风阵阵,撩起云落玉那身素衣轻轻飘扬。云落玉即便是一袭素衣,但是其美丽却不逊于往常,反而朴素端雅,有一股茉莉之气,清而不俗,美而不艳。 云落玉那白皙红润的鹅蛋脸上微有一丝不知所措。她眨了眨芙蓉般的水眸,凝望着戴着斗笠男人的背影。她启了启粉红的小唇,似想说什么,但是话在唇边一直打转,之后话便被沉在心中,没有流露人世间。 她心想:她欠了隐清公子太多人情,穷尽一生都还不清。她本来以为自上次一别,她与他此生或许无法再相见。不料,今日隐清公子又救她于水火之中,救她于危难之中。此情此义,她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偿还。 她知道隐清公子向她提亲,想她答应这门婚事,可在情感上,她实在是不能回应隐清公子。由于前世的遭遇,让她再也无法动情,她心知她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若是她为了偿还这人清,而应了隐清公子,可最终她又不曾对隐清公子动过情,岂不是会负了隐清公子? 可除却感情之外,她暂时却又没有能力,亦没有势力去帮助隐清公子。若是来日,隐清公子有任何需要,她定会竭尽全力相助,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隐清公子却并不想让她知道是他救了她,那么,她也就当作不知,只是在心里头暗暗记下这隐清公子的恩情即可。 云落玉想罢,便抬起芙蓉般的水眸,微勾粉红小唇,笑言:“今日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他日若公子有任何需要,小女子定当相助。” 戴着斗笠的男人闻言,依然不为所动,他仍是背手遥望远方。 这时,忽然有人踏水而入,此人直呼:“阿慧姑娘,我给你带了点瘦肉。” 云落玉闻言,脸色微白,她侧头望去,望见一个屠夫打扮的男人。 这个人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云落玉心中恨恨地喊着:李小心,李小心。 她见到李小心那一刻时,前世那些痛苦折磨的后面画面全部浮现在她脑海中,云落玉芙蓉般的双眸知道充满着浓浓的恨意。 前世,李小心科举榜眼后,他便越来越富裕,云落玉自己的小日子自然也就过得越滋润。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去,她却逐渐身体不适,生病起来。最初她是小病,后来便是小病接大病,大病日日夜夜缠身。她原本以为是她身子虚,所以才会生病。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李小心每日都偷偷地在她的菜肴里下毒,致使她被疾病缠身,日日夜夜都痛不欲生。 这种药虽然并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是会一直折磨她。每到午夜,她便浑身抽搐,疼痛不已,感觉骨头快扭断了。而每至晌午时分,全身像火烧了一般,灼热到哪怕她泡在冰水中也无用。每逢阴天下雨,她就会全身酸痛不已,连抬一根手指都感觉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云落玉一想到那让她痛了足足半生的疾病,都是李小心所带来的,她的恨意便全部涌上心头来,挥之不去。 当年她问过李小心,问他为何要如此待她?可他却只是不屑地看着她,讥讽地说那是因为她不该成为他的正妻,他的正妻之位是属于小慧姑娘的。 她犹记得,那时李小心那蔑视的眼神,那恶毒的话语,“我没有弄死你,只是让你被疾病折磨还真是便宜你了。” 可云落玉却知道这李小心之所以折磨她,给她下毒,让她日日夜夜都被疾病缠身,让她痛不欲生,绝不仅仅只是她成了李小心的正妻这个原因。 她成为李小心的正妻,只是李小心折磨她的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罢了,真正的另一个原因恐怕当时天底下的人都知道。 那就是,当年他李小心是收了银两才有了云落玉这个媳妇。 这件事本来捂得密不透风,没有人知道,可谁料到当年参与此事的某位知情者——云家大小姐则在知道李小心当了榜眼后,心生嫉妒,心理扭曲,她见不得云落玉过上那等好日子,她便将此事捅了出去。 无论是李小心,还是那些害过云落玉的人们,恐怕谁也没有料到,这事最终竟然会被云家大小姐给捅了出去罢? 不过这云家大小姐也是够拼的。若她并非真的是恨透了云落玉,她又怎会冒着被罚跪祠堂三天,也要把此事捅出去,让云落玉难看丢脸、无脸出门呢? 可云家大小姐却不知道她一旦将此事捅了出去,她不仅会打了云落玉和李小心的脸,还会丢她云家的脸。若不是因为当时云家大小姐有三皇子这靠山护着,那她就不仅仅是被罚跪祠堂三天这么简单了。 可云家大小姐被这三皇子护着,没有人敢为难这云家大小姐,可作为此件丑事的主要人物——李小心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走在街上,就被人们给指指点点,被乱嚼舌根。而他在同僚面前,则被同僚们冷嘲热讽,用不屑与蔑视的眼神看着。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这位收银两娶媳妇儿的榜眼。毕竟此事实在是太过于丢人现眼了。 可他却是把这件令他无比丢脸的事,都算在云落玉头上,都怪到云落玉身上。 他被同僚朝笑,被那些大家闺秀瞧不起,都是云落玉这个女人的错! 若非当年云落玉自己失去了贞洁,传得沸沸扬扬的,当年云府会逼他收下银两娶她为妻? 他想到那些压在他头上的耻笑,那些嘲讽,那些望向他时不屑的眼神,他就深感屈辱。 如果不是云落玉这女人,他岂会受到那些嘲讽、不屑、蔑视?这些难道不都是托云落玉的福吗?!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云落玉的错,他要把所受的一切屈辱都算在云落玉的头上。 他本不喜云落玉,从此就对云落玉恨之入骨,暗自下毒,让云落玉尝一尝终日饱受痛苦的滋味,让云落玉要生不得,要死不能。他一想到云落玉那痛苦得狰狞的表情,那在床上使劲挣扎的样子,那痛不欲生的哭声,他便感觉暗爽不已。 而当他换小妾回来,把云落玉送去受到那更加非人的折磨时,他心里就更加暗爽。他认为像云落玉这样可恨的女人,就该落得这样的悲惨下场。 此刻,正感受到寒雨所带来的冰意的云落玉,却只是微垂眼睫,遮挡住眼底一片阴暗的情绪。 她想到她李小心是以何种残酷的方式对她,又想到李小心送他到护国大将军府时她所受一切遭遇,她对李小心只有深深的恨意。 她捏紧着拳头,微垂首掩盖住眼底一片暗涌。 她眼前闪过,令她刻骨铭心,一辈子难忘记的人,有祖母,有云家庶女大小姐,云五小姐,有李小心,有日日夜夜折磨她的人的背影,还有…… 她恨这些人,她所有的恨意在见到李小心的这一刻开始,如泉水涌出,全部释放。 她要那些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她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别人是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别人。她要慢慢地让他们生不如死。 此刻,戴着斗笠的男人即便是没有回头,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云落玉此刻不对劲的情绪。他本是望着蒙蒙细雨的双眼,开始神游。 他修长的双手微握,压抑着他想回头的情绪。 两人都陷入沉思中。 而另一边,屋内妇人听闻李小心的大呼,又听到“瘦肉”二字,顿时她双眼笑眯了,她连忙几步迈出门槛,接过几斤的瘦肉,随后她连忙回屋,叫道:“阿慧,你看谁来瞧你了。 “娘,你把肉还给人家。我们不能收。” “快出去,李屠夫等着你呢。”阿慧娘一脸开心,推着她女儿阿慧出屋。 阿慧姑娘被她母亲往外推,推至门开时,她撞上了李小心那笑傻的脸。 阿慧有点不知所措,她侧头望向不远之处路经此地的外人,又瞧了瞧她娘那欢喜的模样,看李屠夫就像女婿一样。 阿慧顿时心凉了半截。她娘从来不问她是否喜欢李小心,就把她往李小心身边推。 但是她早已心有所属了,那人也说要娶她。 平日里她是懦弱了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但是再这样下去,她娘定会把她嫁给李小心不可。 她一想到她喜欢的那人,她便心生无数的勇气,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李屠夫,我不喜欢你。你别再来找我了。” 李屠夫脸色巨变,急忙问道:“阿慧姑娘,你平日对我可好了。那不是说明喜欢我吗?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你喜欢吃肉,而又我是屠夫,家里肉有很多,我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对你跟对其他村人是一样的,你定是哪里误会了。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你别再这样好吗?还有这肉,我们不要,我们还给你。” 阿慧姑娘一把从她娘手中抢过肉,塞在李屠夫手上。 “女儿啊,这、这。”阿慧娘颇感觉尴尬,她两只疲惫的眼睛望着她女儿。 “娘,我、我不想嫁给李屠夫。娘,爹死了,就剩下我们娘俩了,娘你就别逼着我,好吗?” 阿慧娘看着阿慧快哭出来的表情,她又想到当初她与阿慧爹的事,想后她说什么都不会强迫阿慧的。 她只是想苦日子还在后头,若阿慧嫁给李屠夫,阿慧至少是不愁吃的。但是她不能因为让闺女吃好,就把闺女给逼死。 感情这事,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想当年,她也是硬要嫁给孩子她爹的。要死要活的,若不是爹娘勉强答应了,她说不定早就跳河了。 阿慧娘便一脸不知如何说是好,她望了望她女儿阿慧,又偷偷瞄了瞄脸色无比黑的李小心。 她想了下,再这样托下去不是个法子,这不仅会害了她女儿,也会让李屠夫埋怨她女儿阿慧。 坏人还是应该由她这个做娘的来背,她道:“李屠夫,你要怪就怪婶吧。都是婶的错。毕竟我们家那老鬼死得早,我女儿阿慧手不能提,下不能农活,绣工又不好,又不能补贴些家用。我看你还是少来找我们家阿慧。你以前对我们娘俩的照顾,婶在此谢过了。”说着阿慧娘,便对李屠夫鞠躬行礼,然后道:“你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娘俩的地方,只有我们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你知道婶的为人,婶绝对二话不说,马上帮你。” 李小心脸色大怒,他双眼冒着凶狠的火花,他狠狠地推开挡在阿慧姑娘面前的阿慧娘,阿慧娘被推倒在地上。阿慧见状,急忙上前扶她娘。 李小心望着这母女俩,他双眼歹毒,语气凶狠,道:“谁需要你帮助。说好听点,我叫你婶,说不好听点,你就是一个寡妇,也不知道你这些勾搭过多少男人。 哼!这些年来,我待你们不薄呀?!隔三岔五地拿肉给你们,可是现在你们是怎么对我的?!阿慧说什么,都是我李小心的媳妇,想不嫁给我?!门都没有!” 说完,李小心似乎想到什么,他脸色突然沉得更加厉害,他双眼冒着深深的杀意,他一直以来都压抑着自己恶劣的本性,装作憨厚老实。 可今日被阿慧姑娘这般拒绝,却再也压抑不住本性,他向前一迈,一把扯住刚扶起她娘站起来的阿慧姑娘的头发,扯着阿慧姑娘直直叫痛。 “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在外面跟别人偷情了?!你给我记住,你做鬼都是老子的婆娘,想嫁给别人?!你做梦!”李小心心生怒火,暴露其恶劣的本性。他本来与其他人相处时,就是这般德性的人,只是在阿慧姑娘的面前,他总是装作很憨厚,试图骗到阿慧姑娘,让阿慧姑娘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可谁知道,这阿慧姑娘却不曾被他这伪装出来的面孔给骗到过。 一想到这个阿慧除了他娘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人,正所谓势孤力薄。 他的眼珠子转了下,心道:就算他在这儿把阿慧给怎么样了,这个阿慧也报复不回来。她那娘为了阿慧,肯定会把这阿慧嫁给他。因为若阿慧不嫁给他,这被他毁了贞洁的阿慧,还能嫁给谁? 一想到自己之前千般讨好这阿慧,可最终这阿慧却竟敢这般拒绝他,他就感觉到更加地愤怒。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别为难我了!”阿慧完全不知道如今这李小心那心里头的盘算,她还在哀求。 “你以为老子会放你走?你可真是做梦!”说着,他朝阿慧姑娘脸上啐了口唾液。他的手狠狠地抓着阿慧的头发,把阿慧姑娘的头发都抓落一大把。 阿慧娘见此,便连忙扑上去,向拍打李小心,让他放开他的女儿。“你个屠夫,放开我女儿,老娘就是跟你拼命,也由不得你欺负我家阿慧。” 阿慧娘使劲地拍抓,但是终久比不过李屠夫这个猪的人的力气,李屠夫用力地把阿慧娘往旁一推,阿慧娘,便跌落在地上,又重重地摔了一个不轻的跤,背上、腿上都青了一片。 她拼命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想救她的女儿阿慧,可是无奈她摔跤摔得太厉害了,一口老血还在胸头不上不小的。她忙活了半天,都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李小心见状,又地上唾了口,“娘们的德性。”说完,她侧过头,双眼狠狠地望向阿慧姑娘,他一脸情深道:“阿慧姑娘,我对你是一片深情。你若嫁给我,定是吃好的喝好的,何必遭受这罪呢?” 李屠夫顿了顿,他双眼冒着狠意,道:“阿慧姑娘,你不嫁给我?!莫非你真的背着老子在外头有了情郎?而且还有肌肤之亲?!甚至说不定珠胎暗结!阿慧姑娘,你为何要如何对老子?!老子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只能是我婆娘,是我媳妇!就算是死你也得嫁给我!那个情郎,你不用担心,老子定会剁得他爹妈都认不得他!” 他歇了口气,又道:“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着老子,跟那个情郎幽会!老子今天把你办了,不给你点教训,老子就不姓李!” 阿慧姑娘闻言,色大变,她拼命地挣扎,但是她力气不如李小心这个屠夫力大,李小心用力一按,就把阿慧姑娘,按在地面上。 他用一只手按着阿慧姑娘,另一只则扯拉着她的裙摆。 阿慧大叫:“你快放开我,你快走开,走开!”她带着丝哭腔喊着这话,边喊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不断地往地面砸去。 “你这个畜生快放开我女儿,给我去死啊啊啊!” 阿慧娘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搬起一块大石头砸向李小心的头,李小心则是手按着石头,用力地望外推,把受伤严重的阿慧娘给推倒在地上,而阿慧娘搬起的石头也在他们两人争斗中跌落在地上,刚好砸中了阿慧娘的脚。 阿慧娘吃痛地闷哼了声,她本来身子就不是很好,如今激烈的运动了下,她便忍不住吐了一口老血,可她却只是撑着一旁的东西,朝这个李小心破骂道:“你这个畜生快放开我女儿!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婶,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女婿。我成了畜生,那你女儿成了什么?畜生他媳妇?!哈哈哈。今天老子不给自己媳妇一点教训,老子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他又继续拉扯着她的裙摆,他边拉扯着裙摆,边想着等会儿所要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淫意。 在一旁听闻到整件事的云落玉,顿时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小。 她没有想到,原来李小心所说的他与他的爱人阿慧姑娘是两情相悦,比翼双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都是他这个李小心胡扯的!原来阿慧姑娘根本就不喜欢这李小心!说不准这阿慧姑娘之所以会死,跟这李小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想到这些,云落玉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像李小心这样的人渣,千刀万剐都不足为惜。死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最大的痛苦,她要让他生不如死,要让他感受一下日日夜夜的痛苦,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落玉便侧头望向仍然背对着她的戴着斗笠的男人,她欲说时,此人便言:“你想管此闲事?”清淡而又悦耳的声音,如山泉潺潺流水。 云落玉闻言,便知此人正是隐情公子。她微勾唇,如芙蓉般的水眸掠过一抹笑意,她笑盈盈道:“若小女子有此意,不知隐清公子,可否再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我为何助你?” 如谪仙般仙风道骨的隐清居士转身凝望着云落玉。 寒风点点吹扶着他的衣摆,他俊美的面容越发清冷。 云落玉回之一笑,“因为你是隐清公子。” 一息间隐清居士身上那低淡淡的冷气离去,他性感的薄唇间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他那淡然的眉宇间忽然闪过一丝的柔情,他凝望着肤如凝脂的云落玉,言:“你之意,亦我之意。你所愿,即我所愿。” 寒风阵阵刮来,刮起他的衣袖,他欲挥袖之际,云落玉止之曰:“不可杀人。” 谪仙般的隐清居士一顿,他凝望云落玉数息,然后言:“你所想,即我所想。” 长袖一挥,一阵带着冷意的寒风袭向正准备□□阿慧姑娘的李小心的背部,李小心受了重重的一击,强烈的寒风推着他撞在破旧的墙壁上。他的脸狠狠在墙壁上,他艰难地从墙壁上下来,他的鼻子都被碰得不清,骨头都错位了,他吐了口血。 然后狠狠地侧头,望向敢袭击他的人,他望着一个姑娘和一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