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摇曳的烛光,落在踮起脚尖颤抖着端着烛台的女孩的眼底。 她毫无表情,只是注视着那壁画最高端的一串字符。 清晰地读出并不是问题,那本来就是属于她的文字。 除了她,应该也没有人能够读出来。 字符和烛火的光像是流星一样,坠落在她幽深广袤,如同暗夜的天穹一般的瞳孔内。 同行的男生离她不远,所以那份喃喃,只能在这破旧的教堂里被她吞咽回腹中。 “怪不得刚刚看到那样的话……毁灭即是新生……吗?” 她想。 那些碎片一样,语焉不详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勾连起来,构成一张稀松的网。虽然还没有细节,但她已经能够大致把握住其中的关键点了。 那份讯息是谁留下来的,为什么恰巧会被她看到,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本来该惊慌失措的,在这样的地方看到熟悉的话。 但是,在这幅本来应该也并不存在,描绘着虚幻的美景的壁画上,似乎这一切也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女孩抬了抬头,不知道为何眼角有泪光闪现。 为什么呢?这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熟悉感,仿佛驱散了从小到大萦绕在心头的孤独。 在男孩还没有过来的间隙,她眨了眨眼,强自吞咽下泪水,做出了撒谎的决定,但在转过头的最后一刻前,她仍拼命地探出手,抚摸上那串字符。 上面写着这样的几句话。 不该存在于此的孩子,你的起点和终点相同。 五芒星阵正缓缓铺就,一切都是辗转的经途。 当你踏上不同的土地,记住留下坐标和信物。 黑色的镰刀会指引你,曾经踏入和离开之处。 “终为天选之子的人啊,除去被诅咒的灵魂你一无所有。” 念出最后的那句话,嘴唇兀自开阖。 从不知何时陷入的沉思中恍然惊醒,她睁开了眼睛,回归了现实。 在肮脏而硝烟环绕的垃圾山上,有着黑色长发和褐色双眸的女孩和众多黑帮成员一起趴在山上,毫不起眼。 她褐色的瞳孔,平静地映出一片滔天的火光。 居高临下地微低着头,她能够眺望到在最后的一圈由垃圾临时搭建出的战壕另一端,黑帮曾经的头目之一,她颈上的蓝宝石项链曾经的主人心心念念的男人,还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也许怀中还抱着一位美女?她忍不住想到。 忽然,一道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出。 她忍不住转过了脸,听到了那掷地有声的,正在向着里面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放下武器,弗雷德——!你已经不可能赢得胜利了!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就不要让那些真正忠于你的人做出无谓的牺牲——如果你对他们的重视,真的有他们重视你的那种程度!” 相当蛊惑人心的说法,松本海伦想。 趴得高了,风吹过脸,刮得生疼。 她撩开遮挡住视线的被吹起的长发,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位苍颜黑发、十分健壮的老人,站在旁边乌压压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应该就是首领。 声音传那么远是怎么做到的?松本海伦忍不住想。 还有,老先生前几天不是还说身体不好了,所以底下的头目才开始争权夺利吗?这样的面貌,到底是哪里身体不好了? 从远处又传来回音。 “X的!老不修的玩意儿!你不要以为你拿走了关键证据就可以对老子赶尽杀绝!要杀就杀!说它个什么XX废话!” 从气势上就输了啊,松本海伦继续老神在在地想。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X的!居然在老子身边安插人!抓不到那偷东西的小贱人!这黑头发的小子也一样!”弗雷德的声音顿了顿,继续从一片火光中传来:“我告诉你!克莱奥内!除非拿你自己来换,不然这背叛了我的小子别想逃出去!” 老人眉头一皱。 “弗雷德,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X的!就十分钟!老不修的!你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看中了这小子!怎么?想培养他做接班人?哈,没门!老子就说你那几天怎么经常找老子谈话呢!” 老人脸上神情一僵。 松本海伦猛地站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 ——“我救了你的命。” ——“新纱布作为秃鹫肉的交换。” ——“你会读圣经吗?” 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预言诗。 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做出了决定。她右手下意识握上了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 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个计划缓缓在心中成型。 她睁开眼睛,忽然直起了身。 “黑色的镰刀吗……?”低声喃喃着,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推搡开周围的人,松本海伦跑下垃圾山,扎进人群中,挤着向前钻去,即使破落的草鞋从她的脚上脱落,她也没有在意。 距离那位老者越来越近了,她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眼角余光扫到两个彪形大汉正盯着这里,蓄势待发。 她当机立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朝着背对着她的老人喊道:“克莱奥内先生,我有办法——克莱奥内先生——!” 在迄今为止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但她的镇定又无疑为她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话音刚落,那两个大汉已经冲到她的面前,似乎随时准备将她押下去。 背对着不远处熊熊的火幕,作为首领的老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松本海伦微微睁大了眼,脚步不动,声音坚定,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首领,我是松本海伦!奥菲利娅夫人的侍女。您一定听过我!我昨天刚刚从病床上醒来!我还是库洛洛的同伴,我能救他出来,请您听我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老克莱奥内忽然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打量了她一阵,没什么表情,轻轻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 拦着松本海伦的两个人收到了消息,向两边分开。 老人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睥睨着说道“小姑娘,如果你胆敢愚弄老夫,老夫想你定然知道代价。” 被那认真的面容所感染,她轻轻点了点头。 女孩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句子。 ——我很想驻留在那个光辉灿烂的世界去,永远没有烦恼,不是以朦胧的泪眼去看它,也不是以痛苦的心情去追求它,而是真正的和它在一起,在它之中。[注①] 她咀嚼着那句话,然后微笑着,轻轻地开了口。 将她所有的计划娓娓道来。 所有的人都离这两个人远远的,没人听得到他们说了什么。 高大而健壮的老人,娇小而坚定的少女,滔天的火墙下,微风拂过,将这一切仿佛定格成最后不祥的画面。 此时,垃圾山上。 “放开我!” 少见地陷入了冲动的,头顶已经迸出青筋的飞坦四肢被派克诺妲和玛奇两人狠狠摁在地上。 流星街人很少承认同伴,但一旦承认,对于同伴的死亡,他们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没有搭手的侠客也少见地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脸上没了笑容,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思。 “没用的,飞坦。”玛奇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 派克诺妲的眼角已经水光潋滟。 她一边按住飞坦,一边忍住泪水,转过头问向站着思考的侠客。 “侠客,你想出办法了吗?” 侠客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无声地摇了摇头。 “弗雷德的条件是唯一的。” 那一句话终于让派克诺妲彻底哭出了声。她低着头,无声地掉落下泪水,泪水砸在不断挣扎着的飞坦身上。 她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侠客低下了头,不再遥望远处的场景,而是转回了身子,背对着火焰,站在垃圾山上,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就在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步入死寂之时,忽然,有干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了来人。 男人的脸上横着一道刀疤,一身膨胀的肌肉,面容狰狞,一看就知道是黑帮里的成员。看着眼前一堆小屁孩悲恸的场景,男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别哭了,有人去救那小子了。” “什么?”所有人都抬起头。 派克诺妲抬起一张被泪水浸染的脸。 “难道是首领……?”侠客震惊地出声,一脸不可置信:“……不……从逻辑上讲……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那可是首领。”刀疤脸嗤笑了一声:“那个小姑娘,黑头发,棕眼睛,这么高的。”他随便在腰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进去救人了。”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是海伦!”玛奇瞳孔一缩,低声喝到。 侠客上前两步,走到刀疤脸面前,认真问道:“首领和海伦……就是那个小女孩,他们说了什么?” “鬼知道,谁敢偷听首领谈话?”摆了摆手,刀疤脸随意地打发道:“不过既然首领同意了,那应该是个好方法,等会儿那小子应该就能回来了。” 说完,刀疤脸就转身离开了。 但侠客立刻捕捉到了他语言中的漏洞,猛地抬起头来。 “等等——你说库洛洛?海伦呢?” 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但那人已经走远了。 …… “海伦?” 原本面无表情任由着到架在脖子上的库洛洛,在看到从火幕中出现的女孩时,脸色一变。 女孩穿着一条崭新的白色的长裙,上面还沾着灰尘,有些不合身,像是临时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样品。 弗雷德先是恶狠狠地眯了眯眼,接着很快认出了她,咧嘴一笑:“你是…啊哈,那个小贱人!” “是我,弗雷德先生。” “我对你没兴趣,叫克莱奥内那个老头子过来。”弗雷德抬了抬下巴,一脸轻蔑。 “……首领并不知道我过来的情况。” “哦?……你竟然不是克劳奥内那个老头子派过来的?”弗雷德眉宇间刹那闪过一丝疑惑,被松本海伦完全捕捉下来。 “是的,我来这里,是为帮助您完成断绝克莱奥内传承的打算。但是,您绑架了这位黑发少年是徒劳的。让我来告诉您为什么。但是,我希望您屏退旁边的这些人。” 她轻轻扬了扬头,眼神犀利而傲然地扫过弗雷德周围的一群浑身伤疤的壮汉们。 她直视着弗雷德的眼睛,露出迷人的微笑。 刹那间,即使是不合身的裙子也无法掩饰,那属于有着三百年和服传承的历史的松本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小姐的气场全开。她微笑着,即使用苛刻的眼光看来也足以令人感到惊艳的优雅姿仪。 那份在流星街无法寻得的优美,不可能不让人察觉到违和。 弗雷德似乎被打动了,他审慎地最后看了一眼松本海伦。 她察觉到他的气息似乎变了变。 “你没有念,也不是我的对手……有点意思。” 弗雷德提了提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按照松本海伦的要求,让那些人退后了。 “如您所见,我的真名是海伦·鲁西鲁。” 她轻轻欠身,鞠了一躬。 “——鲁西鲁?那不是那老头子——?”弗雷德脸色猛然一变。 “是的。”海伦微笑着:“我是首领的独生女儿,我并不是在流星街长大的,而是在普通社会被抚养,所以,我才会穿着洋装,并且外面的世界那么熟悉。” 弗雷德眼神可怖的一亮。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保全首领的血脉,以此来躲避众人的猜忌。也就是说,如您所见。我才是真正的,合法的继承人。” “有意思,你叫他首领,不叫他父亲?” “——我只是首领的血脉,而并非要被父亲宠爱的女儿。”海伦一脸决然,摆出高傲的模样,扬了扬下巴:“首领,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哈,这思考方式,嗯,倒是像那老头子的女儿。不过……首领是第一位的?那这小子——” 弗雷德半信半疑,却诡异地笑了笑,用尖刀晃着指了指库洛洛。 海伦的脸色一僵,脸上清晰可查地闪过一丝动容。 弗雷德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有点意思……这小子听说才觉醒了念,果然……你们,什么关系?” 他拿刀点了点库洛洛,又点了点海伦。 库洛洛已然会意,他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我是她的未婚夫。” 弗雷德忍不住咒骂道:“靠!竟然是这么回事!” 松本海伦微微一笑:“我之所以会出现在流星街,是因为首领之前身体抱恙,决心开始正式让我参与帮内事务。但是,不知为什么,护送我的队伍在流星街周围收到了伏击,我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流星街的边缘,那时候,是库洛洛救了我。” “哈?英雄救美?啧,这小子倒是有点运气,居然能正好救到首领的女儿。”弗雷德看起来已经相信了她的话:“……那你来这儿,是想换他。” 松本海伦点了点头:“没错……就算你杀了他,首领也会为我寻找新的有潜力的未婚夫,那样你所做的就毫无意义。” 弗雷德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打消怀疑,他陷入了沉思。 “……鲁西鲁这个姓氏,是对外绝对保密的,不是吗,弗雷德先生?”松本海伦暗暗下定决心,为这把火浇上最后一桶油:“如果不是曾经帮助过首领处理过和上任首领交接时的一些契约文件,你也不会知道这个姓氏是吗?” 弗雷德的神色彻底发生了变化。 “你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他狠狠皱起了眉,眼神中终于折射出仇恨。 那是对仇人子女的刻骨目光。 松本海伦心下一松,她知道,她赢了。 “可以,你来换他。”弗雷德点了点头。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松本海伦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我想和库洛洛说一些话,单独说一些话。” 弗雷德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警告道:“你的要求有点多了。” “我是在为了曾经救过我的恩人,我的未婚夫——独自迎来死亡的结局。在生命的最后,我的选择是为他付出” 她扬了扬头,不卑不亢,直视着弗雷德。 “就像是——奥菲利娅夫人对您所做的那样。” 弗雷德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半晌,他切了一声,转过头:“老子就给你们一分钟。” “三分钟。”松本海伦毫不让步。 “……好吧,你身上没有念力波动。我姑且信了你这句话。” 弗雷德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往旁边走了十米左右的距离,表示不会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松本海伦上前两步,一把拉过眼神闪烁的库洛洛,低声说道:“我刚刚说的——” “我知道,是假的。”库洛洛表情有些僵硬。 她点了点头,凝视着他的双眼微笑着。 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面,她用着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用着最快的语速说道。 “库洛洛,这几天我收集了一些黑帮的信息,你记住,那些头目,除了第二头目之外,你都不能相信,还有,侠客是绝对可以值得相信的人,一个成员报告回的消息,侠客对你将要死亡表现出了悲恸,那份感情在那样的情况下做不了假……” 他垂下眼睑,感觉到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她将要走向死亡的事实令他心如擂鼓,面上却平静如初。 更何况,他知道,她原本不必这么做的。 “为什么?”他忽然问道。 松本海伦的话忽然卡住了:“……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 “没想到……你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松本海伦苦笑着,似乎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我不会再问第二遍。”库洛洛说。 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她的额头忽然和他的分开了。 她低着头,抿了抿唇。 忽然,她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库洛洛始料未及,一时愣在那里。 她转而用自己的双手,握紧了他的双手,望着他的眼睛:“库洛洛,不要悲伤,对于有的人来说,死亡只不过是一场新的旅程的开始。记得吗?那本小说……《呼啸山庄》,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他们出身不同。但是——” 他都不知道他还有悲伤这种感情。 这样的感情在他的生命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然而,这么想着,他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抬头望进了她的眼睛。 “——因为你比我更像我自己。” 他呼吸一滞。 然后,她缓缓放开了手。 “库洛洛,巴别塔是没有建成的塔。”她低声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令人一头雾水的话,像是引力一样,快速地将库洛洛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时间到了。”她话音刚落,弗雷德就远远地走了过来。 “我得看着他先离开,我才能死。”直视着走到身边的弗雷德,松本海伦丝毫不让:“而且,我得看他走回安全的地方。” “……啧,行吧。” 弗雷德烦躁地摆了摆手。 火焰消失了一个口子,库洛洛沉默着,缓缓挪动了第一步,一步一步,直到他走出火焰。 在他离开火幕的刹那,一道透明的墙无声地立了起来。 是用不知道什么的念能力做成的墙。和那火焰比起来拥有的威力相当。 就像是为了让人欣赏这场表演一样。 而在火焰的那一端,飞坦玛奇等人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首领奥莱克内则是一脸震惊——这个表情不奇怪,是计划好的。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他在走到克莱奥内身边时,忍不住转过了头。 火幕的另一边,女孩向他摆着手,做出再见的手势。 她做出口型,被他映在眼底。 “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站在克莱奥内·鲁西鲁身边,注视着那里。 明明知道那是谎言,但胃袋里还是像坠了铅块。 “这样吧,让我来选择一个适合我们首领的独女,真正的大小姐的死亡方式。”弗雷德发出讥笑。 很快,篝火被搭建起来。 “这样的方式吗?也不错。” 凝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松本海伦没有丝毫害怕,而是微笑地喃喃着。 她张开双臂,和洁白的长裙映衬着,黑色的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裙摆飞扬,像是扑闪着翅膀的纯洁的鸽子。 库洛洛遥望着那个女孩,像是蝴蝶一样,缓缓地走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先是脚尖,之后是飘扬的裙裾,最后火焰窜上她的身体,她整个人像是发着光,融入进了那一片汹涌的橙色之中。 他凝视着那里,一言不发,直到她的轮廓都慢慢熔化。 过了许久,忽然一阵微风拂过。 从篝火中忽然飞出一片白色长裙的边角,沾染着火星,被吹到了天上。 又像是雪花一样,缓缓地飘落了下来。 那一瞬间,库洛洛漆黑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心动魄、刺眼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