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学士?苏东坡?”白清清瞪大眼惊呼出声,随即下意识捂住嘴,转头看了慕容行知一眼,小声问,“前朝是宋朝吗?” 唐宋元明清,不会吧?看现在的风格,不像是元朝,也不像印象中的西夏、大辽之类的呀? 慕容行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颔首回答:“没错,前朝国号为‘宋’,如今国号为‘燕’。自本朝太/祖开国至今已有百余年,帝传四代,今上弱冠之年即位,迄今为止十载有三。” 似乎察觉到了她某方面常识的匮乏,慕容行知回答问题的同时,主动概括了一下天下大势,勉强填补她这方面的空白。 “宋……燕……慕容……鲜卑吗?”白清清喃喃重复了几个词,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即脱口而出,“慕容大哥你听说过燕子坞,听说过姑苏慕容吗?” 慕容行知诧然摇头:“没有。”燕子坞没听说过,倒是杭州有个醉花坞,可惜那种地方,却不是清清能去的。也不知那燕子坞,清清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苏清寰却心头了然,白清清是异世之人,穿越而来至今不过十余天,人又比较迷糊,没什么计划也没那个意识,自然对这个世界不了解。 至于她所说的燕子坞、姑苏慕容,大概是异世的地名和人名罢。 但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对初次见面的人表现出自己的无知与异常,这也未免太没心眼儿了,说得好听些就是天真,说得难听些…… 慕容行知、上官棠他们到底喜欢她什么?不知世事的天真?毫不设防的单纯? 若不是有慕容行知、上官棠和令狐智三人护着,天真至此无知至此,在江湖中根本混不下去。有点姿色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毫无自我保护的意识,居然也敢背着令狐智离家出走? “江湖险恶”这个词,可不是用来吓唬小孩的。 想来白清清穿越之前也是个娇生惯养、不通俗务的闺中娇人儿,这倒是与曾经的苏清寰、苏玉瑶都类似,可惜,前者与后二者所面临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白清清有些茫然,闭了闭眼,似乎想要理清一下头绪,半晌才睁开眼睛,重新看向慕容行知,灿烂一笑,“江湖和朝堂是两个世界,反正我也不可能跟那些达官贵人套上交情,也不必非要弄那么清楚,对吗?” “对。”慕容行知忍不住宠溺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白清清也抬头回以更灿烂的笑容,一时间二人之间流淌着脉脉温情,竟是让苏清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心念一转,苏清寰似乎想起什么,状似不经意地道:“话说回来,慕容大哥跟我师兄差不多年纪,也是时候娶亲了,不知慕容公子可有中意之人?” 看这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郎有心妾有意,只是白清清在这方面比较迷糊,而慕容行知却纵容她的迷糊,既然如此,何不由她来“无意中”捅破这层窗户纸,促成这二人的姻缘呢? 若是这二人定了亲,那白清清和上官棠两人还会在一起吗?以上官棠的骄傲,应该不至于与有夫之妇“相知相爱”、纠缠不清吧? 慕容行知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白清清,眼神多了几分热切,嘴中却云淡风轻地道:“我心属那九天皓月,却不知那明月是否愿随我同行……让苏姑娘见笑了。” 白清清却浑然不知其中意味,反而兴冲冲地问:“慕容大哥有心上人了?太好了,那人我认识吗?” 见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却不吭声,于是又揽住他的手臂,噘嘴嗔道,“慕容大哥快说嘛!那人年纪多大,什么身份……”忽然又想起什么,顿了顿,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清寰,“难道是……” 慕容行知忙打断她的话,皱起眉头:“别乱猜。”见她横了自己一眼、却没有放开自己的手臂,心下一软,叹了口气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清清瞪大了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清寰,随即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我?”傻眼了片刻,她忽然觉得面如火烧,忙不迭地抽出手,捂着脸丢下一句,“让我静静!”转身跑出了客栈。 “清清!”慕容行知叫了一声,见她头也不回,忍不住苦笑道:“是我太过鲁莽,吓到她了。” 苏清寰垂眸遮去眼底的冷意,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然收敛了神色,冷目扫向门口。 慕容行知反射性跟随了她的视线,却见刚刚跑出去的白清清被人反缚着双手推了进来,小脸苍白、花容失色,见他看过来,急忙叫了一声:“慕容大哥!” 挟持她进来的一行人,以一个年近不惑的青衣人为主,中年有四,青年者七,余者却是褐衣仆侍打扮,约莫十来个人。 看到这一行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之人,许多客人脸色都变了,有些甚至离席远走,或是悄悄避退,免得一会儿打起来被殃及池鱼。 慕容行知神色微变,却强自按捺,只淡然冲白清清微微颔首:“白姑娘。”忽视他掩在宽袖中攥得死紧的拳头和绷得笔直的腰背,这般满不在乎的神情还是挺能说服人的。 为首的青衣人却嗤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慕容行知,你这装模作样的功夫倒是越发高深了!若不是我查得仔细,恐怕就把你这救命恩人给忽略了。这会儿装不在意给谁看?我既然敢动手抓她,自然很清楚她对你有多重要。” 白清清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而后眼巴巴地看向慕容行知。 “卢有道,有什么手段冲我来,牵连无辜算什么英雄!”慕容行知皱起眉头,冷声放话。 被称为“卢有道”的青衣人却冷冷一笑:“她算什么无辜?我棋差一着,让这个女人坏了事,被你逃出生天,如今我来找她算账,自然也很正常。” 慕容行知闻言面色更差,下意识踏前一步,便听见白清清吃痛惊呼的声音,忙止住脚步,瞪着卢有道:“你想怎样?” 见他终于露出一丝急色,卢有道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慕容行知,论辈分我是你大师兄,论资历我比你早入玲珑阁十年,比武功我也不比你差,凭什么最后你成了阁主,而我只是一个大长老?我不服!” 慕容行知垂眸,沉声问:“所以你就暗中串联长老堂,让左右护法袖手旁观,在我闭关之时将其他人都派出去执行任务,五大长老一同围杀我?待尘埃落定,再顺便替我报仇、借机登上阁主之位?” 卢有道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愈深,“哗”的一声收起折扇,击掌三下:“不错,不错,小师弟果然聪慧!怨不得师父在世时总对你青眼有加!” 顿了顿,“你初入玲珑阁时年纪尚小,我们都把你当弟弟、甚至是当儿子养,毕竟连五师弟都比你大六岁。可惜,养出来一个小白眼狼!”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他缓了缓口气,“慕容行知,想要我放过这个女人,你就自废武功吧!” “慕容大哥不要!”白清清忍不住大喊,随即“啊”的痛呼一声泪眼汪汪,却是被反锁着她双手的人一个用力扭住了胳膊。 “清清!”慕容行知看了她一眼,却没敢把更多的心疼痛惜等情绪表露出来,就怕连累白清清受更多苦。极力维持镇定地看向卢有道,他确认一般问,“卢师兄确定,一旦我自废武功,就放过清清?” “自然。”卢有道胸有成竹地点头。 慕容行知却忽地一笑:“我知道,卢师兄的目标一直是我。只是,玲珑阁阁主之位只能一人担当,即便我自废武功,有资格继任阁主之位的,也不止卢师兄一个。师兄就不怕,为他人作嫁衣?毕竟谋害阁主的罪名,总要有个人来承担。”笑容一贯的温文尔雅,却叫对面五人都微微色变。 卢有道皱起眉头,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紧,与其他四人交换了眼色,强作不紧不慢状,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小师弟若是不肯自己动手,那就让做师兄的来帮这个忙?” 一旁的白清清张口欲言,却被稍微年轻的紫衣人忽然出手制住要穴,小嘴张张合合却没半点声音,一时只能急得面红耳赤,泪盈于眶。 那紫衣人却不再理会她,只转头看向慕容行知,沉声劝道:“行知,让出阁主之位吧。” 慕容行知微微皱眉,似是不解:“王师兄,你也要争这阁主之位?” “……”那紫衣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回答,只微微垂眸,状如默认。 “哈哈哈哈……”卢有道见状仰天大笑,神情得意,“慕容行知,别在那挑拨离间了,王师弟素来心性坚定,任你舌绽莲花也是徒劳!” “大师兄何必与他废话。”另有一个满头银发、但看容貌不过而立之年的黑袍人忍不住出声,随即后退一步站到白清清身边,随着冷光闪过,便见他手执利刃按在了白清清脸前,慢条斯理地冲慕容行知沉声道,“小师弟,你若再不动手,我就在你这小情人脸上开个口子,你希望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不要!”眼见他边说边将利刃往白清清脸上比划,冰冷的触感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眼泪潸然而下,慕容行知终于脱口叫了一声,眉头深蹙,定了定神,似乎下定了决心,蓄积内力一掌往自己丹田处拍去。 “阁主!” “不可!” “不要!” “咦!” 旁边有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然而后面那一声…… 一道红烟在眼前闪过,转瞬间便到了黑袍人身边,红黑交错间一声闷哼,随即那红烟卷了白清清便飘了回来,落在慕容行知身边。 慕容行知因那动静愣了下,那一掌积蓄的内力一下子去了大半,便是拍在身上,也不过气血翻腾、内腑受损,到底没有伤到丹田。 看到那一道红烟落地后,却是一个亭亭玉立、风华绝代的红衣美人,卢有道等人都不由惊艳,就连原本气势汹汹、气急败坏想要问责的情绪都减弱了许多。 只有那黑袍人面色苍白,忍不住冷声喝道:“慕容行知,怪道你如此有恃无恐,看来是有人为虎作伥!” “恒祺,不得无礼!”卢有道连忙开口呵斥,看向那红衣美人时,清了清嗓子,端起前辈高人的架子,风度翩翩的打开扇子摇了摇,问,“小姑娘,你与那慕容行知是何关系?为何要帮他偷袭我师弟?背后动手可不是君子所为,传扬出去可就坏了姑娘的名声了!”不看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这般和善教导的姿态,还真能欺骗不少无知少女。 “背后动手不是君子所为,那欺凌弱小呢?”那红衣美人一挑眉,桃花眼中流光潋滟,语气和软,却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媚。 卢有道眼神恍惚了下,随即暗自警醒,面上却不表露,只皱起眉头:“这……姑娘是否有所误解……” 那美人却并不多言,只笑看了慕容行知一眼。 卢有道不由憋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