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掌着灯走在前面,其余内侍都被留在了原地。
江席玉上了皇宫里最高的城楼,站定后微微喘息着,面上也染上一片薄红。
袁寰面无表情的站在他后面,呼吸一丝都没乱。
他看着江席玉这累极的模样,不禁心下嗤笑。
明明身体不好,却还要坚持爬上来。
要是受了风,怕又得十天半个月的待在榻上。
似是觉得自己盯小皇帝太久有些不妥,少顷,袁寰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
江席玉瞧着夜色好半天才动了动酸软的身体。
其实皇宫三月的夜景不好看,无月无星的。
可只有站得够高,他才能忽略眼前的朱墙黛瓦,真正看到更为广阔的天地。
于是,江席玉抬起下巴,对着夜色里的一方,好奇问:“北原是在那个方向吗?”
袁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良久,才沉沉的“嗯”了声。
“北原三月的夜,会有星月吗?”
袁寰想了想,说:“有。”
“山会很高吗?水会不会很清呢?”
那声音又轻又柔,笑意含在其中,顷刻间又散在风里。
袁寰余光睨着他,沉默一会儿,淡声说:“会。”
江席玉大氅下藏着的两只手探了出来,掌心搭在墙头上。
风吹得衣袂翻飞,墨发也在身后纠缠着,甚至有几缕还掠过了袁寰握着刀柄的手,似云雾般,萦绕过后顷刻间从指间逃逸。
袁寰盯着,目光像是化作利刃硬生生砍断那些柔顺的发。
以至于江席玉喊他,他都没有作出回应。
江席玉这才不得不回头,歪头喊他:“世子?”
提着灯的大监气得面色都变了。
陛下 没有看见,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北原世子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居然就这么盯着陛下。
他闻言上前两步,提醒道:“世子,陛下问你话呢?”
袁寰有些烦躁的瞪了大监一眼,然后说:“陛下要问什么?”
江席玉轻轻问:“北原的天也和京城不一样吗?”
小皇帝今晚的问题真的很多,也很幼稚。
袁寰想着,神色却并无不耐,只讽刺的说了一句:“那里的天没有束缚。”
“真好呢。”江席玉敛眸淡笑了下,回过头,低声感慨:“能容纳鹰的地方,想来自是同京城很不一样。”
“京城的天地太小……”
好像只能容纳下人心的阴谋算计。
江席玉嘲讽的露出笑:“这片天地已经成了染缸,山不高,水也不清。”
“朕只有站在这,才能看到稍微干净的地方。”
这里被人心的贪婪染脏了,哪怕有星有月,最后也只会沉入这座欲望沉浮的宫廷里。
所以,江席玉才会问:“北原的天是什么样子?”
他想知道。
可袁寰没有吭声,也没有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