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名快要追赶上的黑衣人忙着躲避马车上掉下来的人,四散躲闪间,落在后头。
马车一路向前,便要行至一处广阔的街道,清野重新牵住缰绳,将马车将将勒停,对着裴文君道:“您下马车藏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去,我将他们引开。”
裴文君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自己,当下也不迟疑,趁着马车将停未停之际跳下马车,躲进一旁的小巷子里。
马车的声音走远,紧接着是一队人驾马疾驰而过的声音。
裴文君躲在巷子里放着的一堆烂竹筐旁,一动不敢动。
手臂上仍旧留着血,她寻出帕子将那伤口随意系好又去听外间的动静。
她才放下心来,巷口传来似那队人马折返回来的声音:“那马车是空的,她身上受了伤,顺着血迹找,定然走不远。”
此地不宜久留,她扶着手臂继续往巷子里走,听得身后有几人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文君暗叫不好,她空拳难敌四手,只怕是要坏事。
脚腕在跳马车时崴了一下,现下痛意上涌,脚步虚浮间就要摔倒在地。
旁边的一户人家小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自门内深处将她拦腰扶住,继而用力拉进去,将那门从里头栓上。
裴文君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那人用手掌捂住嘴。
一门之隔的外面巷子里传来一人的叫骂声:“他奶奶的,巷子口那里还有血迹,她跑不远,快搜!”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纷乱跑过的声音,她心间狂跳不止,瞧着眼前男子黑布蒙面,眉眼有几分熟悉,她手指握拳,身子被他抵住靠着小门,不敢妄动。
………
西苑万寿宫,灯火通明。
殿外,宋凡带的锦衣卫正与叛军厮杀。
数名东厂训练有素的太监将吕公公和嘉景帝护在身后,举刀向外。
有冲上来的叛军被一刀砍死。
嘉景帝怒火中烧,大声道:“都杀死,一个不留。”
吕公公立在他身前,防止远处有弓箭偷袭。
叛军身穿铠甲,刀枪不入,锦衣卫节节败退至大殿中。
打斗声戛然而止,叛军收刀立于两侧,从中间分出来的路上,由着两人抬着一顶软轿走上前来。
那人脊背佝偻,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更衬得脸色蜡黄,发丝凌乱灰败。
嘉景帝一眼瞧见是太子朱载乾,不由得心头悲恸。
当真是儿子要造老子的反。
朱载乾伸手一摆,软轿落下,他坐在那处,轻咳几声。
高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声音嘶哑,似是被随意拉扯的胡音。
嘉景帝下地,身形一晃,吕公公慌忙上前扶住。
他走出几步,声音中透着无尽苍老之意。
“你为何如此做,朕让你在府中反省,你就是这般醒悟的吗?”
朱载乾双目通红,站起身,笑道:“儿子正是来感谢父皇,让儿子带着这条残躯来复仇。”
“复仇?哪里来的仇?你我本是父子啊!”
朱载乾笑得逐渐癫狂:“皇家哪里有什么父子真情,有的不过是皇权之下的那一点怜悯,我自小就努力要做好一名皇子、太子,还准备做一个好皇帝的时候,是你生生断了我的路!”
他又重重的咳起来,身子如残破老旧的风箱,发出呼呼声响。
嘉景帝无端有几分怜悯之意升腾,“你瞧瞧你这副身子,如何做得来一个好皇帝?”
“那你就能放任他人欺辱于我?将我禁足府中,由着害我的人在外逍遥?”
嘉景帝心知劝慰无望,无奈闭眼,转回身子坐回到榻上。
朱载乾心绪平复几分,才高声道:“今日我要你传下旨意,让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