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新见雪看过一遍后,只拿起了剑球。 “别的都不要吗?”泉镜花指着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比如这个!” 新见雪眼神死:“自己想要的话不要拿我当借口啦,泉先生。” 泉镜花高高兴兴地承认了:“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泉先生,这么喜欢兔子吗?” “嗯,兔子和鸡是对向干支,我属鸡,从小就喜欢和兔子有关的事物......” 新见雪随口应声,习惯性把球甩出去,又“啪”得一声接了回来。 喵之助让她好好看看这个时代,可她只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欣欣向荣。换成德川幕府来做的话,她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变得更好。 但是,比起总司,还有大家...... 怎样都无所谓,管不了那么多了。 “安定,”新见雪握紧大和守安定的手,“对不起,我好像一直都没问过你的意见。” 大和守安定是刀剑付丧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下意识把他当成兄长看待,自顾自地把他卷了进来。 “你在想什么啊,”大和守安定挠了挠脸,“我也想救冲田君。近藤先生、土方先生他们勉勉强强也在守备范围之内......我们可是一心同体。” 他虽然常识不足,又不是傻。之所以愿意回应新见雪,是因为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再加上...... 他一点也不希望冲田总司这个主人死掉。 冲田总司是个出色的剑客,极富个人魅力的人。大和守安定喜欢他,记忆里塞满了他的一言一行,不自觉地向他靠拢,几乎活成了他的模样。 大家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安定......谢谢!”新见雪十分感动,往大和守安定的怀里靠,“我还在想,万一你拒绝的话......” “如果我拒绝的话?” “绝对会再努力拜托你一次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大和守安定抱住她,蹭了蹭她的发顶,“这种纤细的感情一点也不适合你。” “什么嘛,我的感情哪里粗壮了?” “我是在夸你不容易动摇啦......” 新见雪虽然长得很乖巧,但一直是个固执己见、胆大包天、想到就做的小孩,目标才不会轻易改换。 何况,现在有大和守安定在她身边。 对武士来说,刀是他们的信仰;对新见雪来说,大和守安定不仅是冲田总司信念的寄托,还是救赎。 在濒死之际,新见雪近乎虔诚地向大和守安定祈祷,而大和守安定回应了她。既然大和守安定站在了她这边,她便坚信,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他的态度,为她照亮了前进的路。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泉镜花自柜台回返,把手边的万花筒向新见雪丢去,“真是令人感动。” 新见雪接住万花筒:“泉先生,这是?” “见面礼,”泉镜花竖起一根手指,“并不是很贵重,所以,安心收下吧。” “......是,”话说到这个地步,新见雪只有接受他的好意,“谢谢。” “不用谢,毕竟你们是很好的取材对象。” 虽然泉镜花在新见雪面前表现得极为友好,但他其实并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除此之外,他还很龟毛——这些很快就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暴露出来了。 比如说被读者认出来后,当场否认、坚称对方认错了人;再比如说非要把食物用自带的锅再煮一遍、确认熟透了才肯吃。 “你们也最好多注意一点卫生,不要吃生冷的食物,外形奇怪的东西也不要轻易尝试,”泉镜花一脸郁悴,“绝对会有很多细菌,绝对!” “......我明白了。” “啧啧,报纸竟然放乱了,”泉镜花皱着眉头,把桌边出现折痕的报纸摊平,“又在为军费争吵,”他的视线被某个板面吸引,“真是的,欧洲那边的战争关我们什么事......” 新见雪睁大眼睛:“要打仗了吗?” “没错,那帮笨蛋想要分一杯羹,”泉镜花非常不满,“让我们的年轻人,为了这种事情送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像泉镜花这样的人对战争持反对态度,但社会主流对战争持积极态度,敢于反战的文人纷纷被扣上不爱国、无勇、自私的大帽子。 “政府无威信,军队无威信,就连政治家也无威信......”泉镜花念出报纸上的文字,“德富这家伙,到底以为是什么人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新见雪和大和守安定面面相觑。 看来,这个繁荣华美的时代......也同样拥有见不得人的阴暗面。 “我讨厌战争,”泉镜花高谈阔论一番后,叹了一口气,“最讨厌!” 在泉镜花口中,大多数国民人云亦云,已经陷入了一种并不理智的狂热之中。 就像夏目漱石说得那样,大人物玩弄政治,小人物随波逐流。去掉一层“民主”的外包装,现在的帝国和当年的幕府并无太大差别。当年那场战争,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重新洗牌。 明治维新,并不彻底。 “真是的,”新见雪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在想什么啊,好像在给自己找必须推翻这个时代的借口一样......” 就在此时,大和守安定开口了: “那个,能借我看一下吗?”他盯着报纸上的某个版面,“报纸。” 泉镜花把报纸调转方向,交过来:“怎么,你也对政治感兴趣?” “不,”大和守安定接过报纸,“因为上面......提到了新撰组。” 新见雪浑身一震,睁大了双眼:“新撰组?!” “是的。” 大和守安定把报纸摆到了新见雪眼前。 “那个人,”新见雪喃喃道,“还活着?!” 只见报纸上,赫然刊载着永仓新八回忆录! 还是连载读物。 文字平铺直叙,讲述的正好是池田屋事件那一段。 “什么嘛,”读完之后,新见雪感到一阵眩晕,口不择言,“那个自吹自擂的家伙......” 这时候永仓新八已经七十多岁了,回忆录中有些地方比较暧昧、有些地方进行了美化,也是无可厚非。 “哎,你们对新撰组感兴趣?”泉镜花的声音传来,“这可真少见,我以为,年轻人都会喜欢坂本龙马......” “才不是,”大和守安定接口道,“还是剑客更帅一点吧......” 接下来,泉镜花又说了什么,但新见雪已经心烦意乱,无心再听。 如果永仓新八还活着,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活着?身体如何,有没有子嗣;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一切的疑问只汇成一句话: 他们还好吗? “......这就是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泉镜花指着眼前的学校,“夏目指定这里一定要来,我一开始想,他也许是希望你们将来当老师。” 事实上,夏目漱石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为了曾在这所学校担任剑术师范的藤田五郎。 原名—— 斋藤一。 新撰组三番队队长。 再一次的相遇,猝不及防。 眼前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老人,正在逗弄一只同样老迈的狗。他的脸虽然饱经风霜,但依稀能看见当年的影子。 对新见雪来说,一切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泉镜花被狗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接连后退:“居然有狗,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阿雪?守君?” 但新见雪和大和守安定已经携手向斋藤一走去了。 于是泉镜花只继续后退:“我在车上等你们!” 斋藤一,比冲田总司小两岁,一直是个心思缜密、值得信赖的人。比起队内的其他人,他足够幸运,幸运到在明治政府升到了警部的职位。 老狗率先察觉到来人,转过头,冲着他们摇起了尾巴。 “......请问,”新见雪找了个理由,“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斋藤一应许了。 新见雪蹲下身,伸手抚过老狗的脊背,把手放到它的耳后,轻轻挠了起来。老狗惬意地把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打了个喷嚏。 就在新见雪纠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斋藤一开口了:“你是外国人吗?还是说,混血?” “不,”新见雪摇了摇头,“白化病而已......” “奇妙的症状,”斋藤一轻笑,“仔细看看,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人很像呢。” “......真的吗?” “对,一个傻乎乎的小女孩。” “......”这一定不是在说她,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