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常理的安静。
他神情骤然严肃了起来,四面环视了一圈后,见没异样,才谨慎地掀起帘子往里探去。
刚踏过门槛,脚下不经意踩到了什么东西。
肖辞蹲下身捡了起来。
是一条手帕,上头绣了几片青翠的竹叶,像是男子款式。
只是这针法,明显不是出自盛京绣娘的手,反倒有些像江南一带。
边角处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字:言。
凑近一闻,上头氤氲的香味,是刚刚捂住他口鼻的迷香。
肖辞眸光闪过一瞬的疑惑,便匆匆将手帕收好,往里走去。
入目一片狼藉。
应声而碎的茶盏,溅了一地的茶汤,还有凌乱的桌椅……
抬头便见一女子瑟瑟发抖地举着琴,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另一侧木门。
此刻她的手颤得不像样,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一朵娇花。
肖辞正想开口,那女子似乎觉察到他的存在,忽而往后退了退,满脸防备地侧头看来。
挥起手中的古琴,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过来……”
此刻,月华浅薄,黯淡无光。
桌案上的灯火残存丁点烛芯,微弱的橙黄色从中间铺散开来。
照得人影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女子穿了一袭淡青色的交领薄纱长裙,凌乱的发丝随意披在后背。
偶有几缕掉落在额前、脸颊、耳畔。
有的随风晃着,有的混着黏糊的汗水沾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最后一点烛焰,“噼啪”一声从灯盏中爆裂,开出了一朵细碎的火花。
短暂的通明,肖辞怔然一瞬。
目光相撞下,他一眼就能肯定,女子正是颜倾。
此刻的她,面上一丝血色都无,就连双眼也没有神采。
泪花扑腾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仿佛簌簌飘落的雪花。
脆弱、无助、可怜又恐惧。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
还是五年前,庆安帝收到扬州知府颜嵩的一封密信后。
经过数重考虑,连夜派了他护送赈灾粮,同时秘密查处沿途贪墨。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大跳。
远离了天子皇城,胆子大些的,那是想怎么贪就怎么贪。
就连一个小小的地方官,竟也贪墨了数十万两白银。
面对他们的拉拢诱惑,肖辞不为所动,和颜嵩来了一出里应外合,成功将这窝蛀米虫送上了断头台。
年少的肖辞,行事并没现在稳妥,反而从不拐弯抹角。
满腔孤勇,高调自负,简直可以说是某些大官的眼中钉,肉中刺,引来了无数人的嫉妒与忌惮。
殊不知,竟被人阴了一把。
从扬州回盛京的路上,遇上了一窝下死手的贼人。
对方做得很干净,连一点线索也没留。
当时的肖辞刚解决完他们,正想动身,忽而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循着声音摸索过去,便见不远处的树桩前立了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圆脸小姑娘。
她双手紧握珠钗,对着一众黑衣人,声音颤抖地大喊:“别过来……”
此刻,颜倾的眼神和小姑娘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瞬间的迷糊后,肖辞收起昔日的冷漠,脱口而出的声音温柔得连他自己也惊讶。
“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