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
颜衿起身走至书案前。
拢起袖子取下一方墨,慢慢研开。
要想接近他们,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
正这般绞尽脑汁,脑海蓦然闪过一个身影。
董文旭背后的人,谋划的事,他知道吗?
要是知道了,会站在哪边?
她提笔蘸染,覆于纸上,墨香在笔尖旋旋溢出。
———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此大罪也……(注)
写完搁笔,待墨迹干透,将信折起:“想办法送到肖辞手中,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谢霖接过信,神情凝重退了出去。
………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无差别地泼洒每一处瓦片,映出灿烂的流萤。
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尽头有一处高门大楼,门口趴着一条似乎过了暑气的大黑狗。
它懒洋洋地咬着食物,又吐了几下舌头,最后叼起肉排,往树荫走去。
无论是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查抄之事,亦或者纳妾之事,似乎都与这座外表看起来一派安静祥和的府邸没有关系。
这里便是国公府。
此时,两个灰蓝色小厮依旧像往日一样,身姿僵直地守在门口两边。
国公府虽然气派,但主子待下人却是十分苛刻。
当值的时候,甚至连短暂的歇息也不允许。
眼下,两位小厮正犯累,脚趾盖偷偷摸摸扣地。
“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守门二人冷不防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转头一看,便见两人往这边走来。
“世子……”当中一个长脸小厮下意识开了口。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用力扯了下袖子。
低贱蝼蚁对上位者的畏惧,似乎刻进骨肉里,与生俱来。
只见那人使了个眼色,努嘴小声提醒:“别乱叫,你忘了里头的人怎么交代了?”
“还敢叫世子,你怕是想躺着去乱葬岗!”
长脸小厮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哆嗦:“大……大少爷……您怎么突然回府了?”
走在前头的青年停下脚步,眉眼淡然地扫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身后跟着的圆脸青年便突然跳了出来。
将话头抢去:“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哥还不能回来了?”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长脸小厮面色一白,抖手道,“小的马上去通传。”
话音刚落,转身推门。
徐小满眸光暗了暗,很是不服气地拉住他衣裳,将他叫停:“我哥可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公世子,他回自己家还要通传?”
徐小满十分不理解这种行为。
他回家,莫说通传了,人还没到门口,小厮便极其殷勤地跑上前来引路。
不过转眼的功夫,他那老子,连同府上一众人等,全都一窝蜂涌出来迎接他。
哪像这个虚情假意的国公府,居然连亲生儿子回家还得通传才能进。
“哥,你说这破规矩到底是谁定下的?”徐小满回头看向身后青年,愤愤道,“防你像防贼似的。”
肖辞连眼皮也不屑于抬,神情无波地往前走。
倏尔,偌大的国公府门前,骤然响起“砰”的一声。
惊住了祠堂里头随意站着,手持长香,“虔诚”祭拜之人。
但她很快恢复平静,不紧不慢地插上最后一炷香,喃喃道:“鱼儿终于按捺不住,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