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是侯夫人管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
如今柳氏和顾婉月查往年账本,发现了许多问题,特地跟老夫人汇报。
顾家门下有十处庄子,这也是顾家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李总庄头年年交租送年货,今年年前就送了大鹿、狍子、野猪、青羊、鲟鳇鱼、野鸡、熊掌、榛松穰等等贡物,名目十分繁多,像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七百两……
可是柳氏和顾婉月查账时就发现,这收入年年减少,其中必有亏空。
她们先去问了侯夫人和账房,给出的理由是收成不好导致的。
但顾婉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带着账册来跟哥哥说说这事儿。
她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哥哥作为永安侯府的继承人,是必然要知晓的。
世子拧眉不说话。
顾婉月留在松涛院吃了晚饭才走的。
晚间,世子翻着那些账册若有所思,幼梨为他添一些灯油,轻声说:“世子,已是亥时了,该就寝了……”
“嗯。”
世子从圈椅里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幼梨为世子宽衣,说道:“世子,这些事情,您暂且不要管为好,自有二夫人和二姑娘管着,如今您最要紧的是应对接下去的科举挑战……”
何况侯府诸多事情,以往都是后宅里的女人们管,男人则是在外拼杀或者入朝为官,等今年世子迎娶了正妻进门,这些事情就自然而然交给世子夫人来管,世子只要好好做官就好。
世子看着幼梨,“你对此事如何看?”
幼梨小心斟酌字句,“偌大的侯府,总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
她也管着松涛院和两家食鼎楼,自然也管出了经验来,只要是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自然少不了贪墨。
只是这贪墨,有大有小,而为上者,只要抓大放小。
这是世子之前教她的。
世子拥着幼梨坐在床上,“这些道理我也知晓,只是那方氏着实可恨,从前总针对你,实则是冲我而来,她管家时,必然有贪墨,只是庄子上的收入占了大头,若是她明目张胆的贪墨,也不知肥了她和她娘家多少……”
幼梨暗道,世子这是想要整治侯夫人了吗?
但这些涉及到侯府核心财务问题,也不是她一个通房能随便置喙的。
因着账册问题,老夫人觉得,是要让得力的人去庄上看看是何情况,不能让底下人胡作非为,欺上瞒下。
大公子闻讯赶来,自动请缨要去了解探看一番。
柳氏本就觉得是侯夫人和大公子从中做手脚,哪里放心让他去瞧,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顾婉月有一同前往之意。
她哥哥作为侯府继承人,这些产业多半都是哥哥继承,可如今庄上资产不明,一个个明偷暗盗,自己和哥哥都不清楚,凭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何使得?
但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插手外事。
柳氏想去,老夫人也不太允许。
外事应男子去处理。
所以柳氏让丈夫跟朝廷告个假,跟大公子一块儿去处理。
但二老爷根本没空,最近政务忙得要死,哪里能抽空去。
柳氏都要气死了。
她深知,大公子这个人虽然不爱仕途,却格外喜欢做生意,是个在外事方面精明强干的人。
是以,外事各方面都仰赖大公子去经营,以至于如今,侯夫人虽然失去了掌家之权,可是外头的事情,却还都是大公子在处理。
柳氏只能管管内事,外事方面还真是只能听大公子的。
就算将来世子真的袭了爵,分了家,这顾家资产方面,估计都没有人家大公子知道得多。
这一点,也是顾婉月担心的,去跟世子哥哥讨论讨论。
此时的侯夫人却很开心。
虽然儿子无心仕途,但搞钱能力一向可以,不像别的纨绔子弟,只会吃喝玩乐,坐吃山空。
大公子坐在兰馨院的圈椅里,摇着折扇,姿态闲适,“读书做文章我不擅长,可是二弟做生意可不如我,就算精明强干,他又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这以后做了官,就像二叔一般更是分身乏术,这外头的事情,还不都是我来管么……”
侯夫人笑得开怀,“我儿深谋远虑,便是那爵位,你又如何坐不得?”
她越看自己儿子,是越觉得优秀。
那世子顾玉衡不过是个书呆子,哪里能和自己的儿子比?
若是儿子能袭爵,然后管着偌大的家业,以后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无忧矣!
越是这般想,侯夫人越是不甘心。
尤其是自己中馈之权被夺走大半年之后,她的心气一下子被凉水浇灭,成日待在这孤寂的兰馨院虚度,又遭大儿媳遇到那样的丑事,让自己和儿子蒙羞,她心中生出无穷的怨气。
侯夫人不明白,为何坏事都让自己这一房遇上了,为何顾玉衡却事事顺利,若是在春闱中拔得头筹,岂非更加了得?那她的儿子岂非更加无望袭爵?
只要想到这些,侯夫人便日夜难安,头发大把大把掉。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是老夫人有请大公子。
于是大公子就去了。
没曾想,世子这次居然也要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大公子再三劝说,希望世子以学业为重,外事全权交给他处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