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夷道:“目夷两天前离开宋国,经卫国探望舍弟外祖,现在应王诏前往成周。不想在此巧遇公子。想必苏公子也是应诏前往洛邑吧?”目夷说的这个外祖其实是目夷异母弟弟兹甫的母亲,是卫国的宣姜与卫昭伯生的女儿。
咦?宣姜不是卫宣公的夫人吗?不是公子寿和公子朔的母亲吗?原来,在卫国公子朔继位时,齐襄公为了安抚卫国国人和两公子的势力,出了一个馊主意。宣姜本来不是要嫁给公子伋么?结果被公子伋他爹给截胡了。现在公子伋和他爹都不在了,但他弟弟在啊。也不管母亲嫁儿子或者说兄嫂嫁弟弟这个辈分怎么论,齐襄公作主把宣姜改嫁公子伋的弟弟公子硕(卫昭伯),之后宣姜又生三子二女:齐子、卫戴公、卫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这个宋桓夫人就是兹甫的母亲。由此可见齐君小白家的基因不错,男孩雄壮能折腾,女孩漂亮能生养。就是家教实在不敢恭维。
“听闻令弟兹甫公子的老师是名仕南宫季?恭喜兹甫公子得此良师!”苏宽年少,腹黑顽皮,哪壶不开提哪壶。
暴昭一听心里个别扭啊,但是还只能顺着苏宽的话头说道:“南宫先生也曾是我的老师,我曾在尊师门下两年。”
“哦?暴贤弟原来是舍弟同门师兄!”目夷惊喜道,“南宫先生果然是高人名仕,国君十分器重。”
苏宽和暴昭听了对视一眼,俩人均是直翻白眼。
苏宽心道:“这兹甫公子目前刚刚开蒙,就遇上这么个‘名师’,他将来可是要作宋国国君的,宋国是真的有难了!”于是转移话题,不再提及这位南宫名仕。
有了这层关系,下面聊起来就更融洽了,话题也多了。
聊了一阵子,苏宽寻思:这个目夷公子虽是庶出,却是个务实的人。看人论事也有些见地,师傅嘱我搜罗人才,这人可算是个人才了。于是下面苏宽言谈越发恭敬诚挚。只是眼下两人一个小国次子一个中等国庶子,地位相近,只能刻意交好看以后的机缘了。
言谈两欢之际,双方从人已经将车马带出侯馆院落,候在长亭一侧。忽见西边大路扬起大片烟尘。接着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听见喧闹声,侯馆中慌慌忙忙跑出两人前来观望。
不一会,烟尘中露出杆晋字大旗,然后一辆黑漆伞盖围纱幔的安车从烟尘中冒出来。
见安车上插着根旄节,另一边插着面小旗上书个大篆“献”字,侯馆隶人喜出望外,悬着的心也落进了肚子里,道:“是晋国,朝贡的车队。”话没说完,转身就跑,回馆报信去了。
众人也同时松口气,不是军队来打仗就好。只是多年没听说过有晋人来给天子朝贡了,怎么这次来了?
转眼间侯馆中奔出来一人手持路节,看装束是个官吏。此人一出大门就向西方张望,待看清楚时也是激动万分,却强自压抑着不至失态。看看车队渐渐近了,这官员掸掸衣服,扶扶冠以正仪容。
转眼那安车驶到面前,御者将车停稳,从车中下来风尘仆仆的一个人。
此人三十五、六岁,宽袍大袖,峨冠博带。虽然面带疲惫,却鹰视狼顾,眼神锐利。下得车来先是环顾一周,一眼就看见苏宽三人在长亭对坐,车驾在旁边立等。于是对着苏宽三人点点头,然后手持旄节走向那官员。
“吾乃秋官所属环人,掌送逆邦国之通宾客,以路节达诸四方。来者何方邦国,可是前来朝觐天子?”那官员手持路节上前高声打问。这时候车队也渐渐近了,轰隆隆地一眼望去,怕不有百十来辆装得满满的牛车。
“曲沃武侯之子诡诸,受武侯所遣朝觐我王,呈送贡献。”诡诸展臂躬身,深施一礼道。言毕,扭转身对安车招招手,车上又下来一人,接过诡诸手中旄节走过来与那环人交涉。诡诸这才告个罪,快步走向长亭,走到近前急趋几步,对苏宽、目夷、暴昭躬身施礼道:“曲沃诡诸,见过几位公子。”
苏宽三人也通报姓名后回礼。
于是大家再拜,这就算认识了。于是大家落座。
“诡诸公子不畏山高路远,来成周朝贡,真是令人敬仰!”目夷公子拱手道。
“正是!就算是晋侯也多年不见朝觐了,曲沃武侯真是赤子之心可昭日月啊。”
“不瞒各位,正因为此,我曲沃代天罚罪,已承晋祚。此次朝天正是倾尽晋侯府库向天子赔罪来的。”
闻听此言,三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目夷才说道:“公子是说,曲沃代晋了?”
“正是!”
三人面面相觑。苏宽反应快一步,当先避席拜道:“恭喜诡诸公子!从此鹏程万里!”开玩笑,晋国地势环境优渥,周边发展潜力巨大,结束内乱必将大起。而苏晋相邻,这个压力可不轻。
暴昭和目夷也避席拜贺。
诡诸公子满脸的志得意满,也避席还礼。
苏宽对诡诸的得意是很服气的!从掌控一邑,到掌控一个大国,这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
苏宽不由得心想,太傅田丹昨天紧急赶去晋国,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