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好功夫。”那黑影像是就等着尉迟暖追上来似的,一出了别苑便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尉迟暖站定,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准备好攻击。 “在下吴念。”黑影终于转过身,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尉迟暖作揖,“抱歉惊扰了公主凤驾,只是特殊时期,吴某只得用此铤而走险之法,还请公主恕罪。” 自尉迟暖抵达南陵王都,吴念便一直想办法希望可以和其见上一面,却不曾想她身边的护卫如铜墙铁壁一般,几乎是用尽了办法,始终不得见。 眼瞧着大婚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吴念手上的消息递不出去,恐会辜负恩人所托,这才借着这温泉一行,铤而走险,来拜见凤驾。 “吴念。”尉迟暖低声重复了一声,而后眼睛一亮,看向吴念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热切,“你便是子樨送给我的那份‘大礼’。” 说罢,又上前了几步,顺势收了指缝间的暗器,“唔,除了头圆了点儿,倒也是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说话间便抬手勾上吴念的下巴,呵气如兰,语气略带轻佻。 “请公主自重,吴某已有妻室。”两人初见,吴念显然被尉迟暖的行为惊到了,这确实是子樨交代的北疆郡主,南陵公主夏侯暖没错吧? “哦,有妇之夫,甚是无趣。”尉迟暖收手,弯腰行了个礼,随即正色道,“开个玩笑,还请吴大哥不要介意。” “……”吴念无言,只得点点头。 “子樨应该同你说我叫夏侯暖对吗?”脚踩在树叶上,尉迟暖倒是后悔方才追出来太过着急,忘了鞋子。 “是,不过这南陵王室,却是姓尉迟。” “对,所以我现在叫尉迟暖。” “……” “吴大哥你在想我是不是冒充的对吗?南陵国主膝下无子,只得一女,怎会凭空冒出一个女儿,并且来自北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北疆派来的细作,或者,是两国之间秘不可宣的阴谋?” “公主多虑了,吴某受人所托,自然会尽全力辅佐,至于旁的,吴某不敢妄加揣测。”眼观鼻鼻观心,吴念不得不承认方才公主所言的确在初时曾萦绕于他心头,可是他毕竟是一介商贾,朝堂上,国与国之间的政事,唯有看破不说破,才是得以明哲保身的明智之举。 “也好,吴大哥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同我交代的?” “是,吴某此番前来,有两则消息,一,江将军这些年拒绝了无数的媒人说亲,一直在岚山附近寻人,据他身边的亲信透露,是在寻一个姑娘;二,南陵国主这些年膝下无子,与江家有关。” “吴大哥你来南陵多久了?”听完吴念的话,尉迟暖凝眉沉默了片刻,忽而问出一句。 “定居时间不到半载,不过之前一直和南陵国有生意往来,这段时间人脉网络还在梳理中,请公主放心。”想要渗透并掌握整个南陵王朝的商业命脉,吴念自诩还需要半载的时间,为了可以更好的给尉迟暖提供助力,他已然拼进全力。 “子樨推荐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尉迟暖颔首,“这江家一家独大,横行这南陵已然多年,确实是一大患。” “大婚在即,吴某只劝公主一句,切莫以卵击石,为今之计,只得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方为上策。” “我明白,谢谢吴大哥。” “公主可还有旁的事情要交代吴某去做?” “暂时没有,这样吧,江玉霖在找的那个女子,我们也试着找找看,若是能先于他将那个女子控制住,我们手中便有了江玉霖的软肋。”尉迟暖顿了顿,余光扫到南陵国主的身影出现在她住的院子门口,加快语速道,“我得赶快回去了,日后吴大哥若需要同我联系或者传消息于我,直接找我身边的侍女阿元便好,她也是自己人。” 说罢,尉迟暖便飞身上树,足尖在树顶飞快略过,眨眼间的功夫,就飞身进了院子。 天门弟子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吴念暗赞了一声,四下观望后,便也悄悄隐身在黑幕中。 ======== “父皇,您怎么来了?”微湿的头发披在身后,听到宫人的禀告,尉迟暖换了一身衣袍,这才从内室走出来拜见。 “来看看你,夜深了,又想到你的母妃,这些年不能将你留在身边照顾,总是愧疚的。”尉迟暖的长相七分像那位已经陨故的北疆皇妃,三分像自己,这是他的第二个女儿,也是他扳倒江家的全部希望。 “父皇如此惦念,若是母妃泉下有知,想必也一定欣慰的。”多情的人最是无情,尉迟暖笑着,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从母亲留下的遗物里,她看到一个君王在情浓时的千娇百宠,也看到了母亲为了追求她所以为的幸福,放下北疆曾经天之骄女所拥有的一切,远嫁南陵而付出的惨痛代价。 “是父皇对不起你们。”握住尉迟暖的手,南陵国主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让你嫁进江家实属无奈之举,父皇知道你委屈,但父皇承诺,等到事成之后,一定……” 截住南陵国主的话茬,尉迟暖摇了摇头,“您不用愧疚,这也是女儿自己的选择,若女儿不同意,外公和舅舅也不会让我走这一遭,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放心吧,饶是他江家是龙潭亦或是虎穴,我既然来了,便不会毫无准备的任人宰割,江家欠我母妃,更欠北疆一个交代。” “父皇有些事情要同你讲。”说罢,眼风扫过垂首守在尉迟暖身侧的阿元。 “恩。”尉迟暖摒退了阿元,又替南陵国主斟了杯茶水。 “在北疆想必你也多少听到了些风声,不过在你嫁进江府前,父皇还是想给你多一点提醒。” “你姐姐尉迟捷是江玉楼的妻子,虽说你们是骨肉至亲,本该有个照应,但眼下进了江府,你却不能太过信她。” “为何?”尉迟暖本就没打算指望那未曾谋面的姐姐,只是被南陵国主这么一提,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捷儿自小在我和她母后身边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被宠出了一身骄纵之气,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好在江家这些年盯着储君的位子,对她还算不错,但眼下你的出现,怕是会将这一切平衡都打破。” “但暖暖你放心,若是你皇姐将事情闹到父皇这儿,父皇一定不会偏帮她。”南陵国主没有说的是,在尉迟捷嫁进江府之前,他曾经暗示,若是他们三年内可以诞下麟儿,便将皇位传给那个孩子。 “暖暖先谢过父皇。” “江家五代为臣,根基深厚,但同时这其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我希望你嫁进江府后,可以打破江家面上的风平浪静,只有他们越乱,我们才能趁乱攻其不备,抓住他们的把柄和软肋,将其一举击溃。” “父皇为了重振我们尉迟家族的朝纲已经蛰伏了多年,若是有更好的办法,父皇也不会舍得将你卷进来。”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南陵国主语气温和。 尉迟暖看着面前双鬓染上华发的男子,坊间皆传言这一任的南陵国主乃一届傀儡,纵观四国历史,没有比他更为脓包的帝皇,曾经尉迟暖也是这么以为,但眼下,她似乎要改观了。 他似乎布下很大一盘棋局,而她这枚棋子,是时候粉墨登场了。 父女两人在温泉别苑停留了两日,直到大婚前一日,才摆驾回宫。 在尉迟暖的要求下,馥馨宫自她踏入后,便被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围保护起来,她下了命令,定是不许一只苍蝇飞进来。 当江玉霖接到消息时,几乎是被气笑了,他又如何不懂尉迟暖的意思,等了两日都不见动静,他便明白那来历不明的北疆公主,是嫁定他了。 “将军,岚山的那位姑娘还是没有消息,您看明日这大婚……”慕青自小便跟在江玉霖身边一同出生入死,对于自家将军心头上记挂着多年放不下的女子,他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可是岚山附近的地块几乎都快要被他们掘地三尺,还是没有半点那个姑娘的消息。 江玉霖从怀中掏出一条浅蓝色的发带,这是当时那位姑娘为他包扎时留在他胳膊上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小心收藏,他多希望终有一日,他寻到她,可以站在她面前,将这丝带亲手为她系于发间,然后同她倾诉他的爱慕。 “我应承过帝皇,这婚,自然是要成的,他们不过是要一个江家少夫人之名,安插一个人名正言顺地来搅乱江家一潭池水,届时,我们只要看戏便好。” “大婚之后可需要属下安排人手保护少夫人?”外人只瞧见江家家大业大,富贵荣华,可是这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有时候连生存都是艰难,那初来乍到身份不明的北疆公主,若是没有助力,怕是会在江府里寸步难行。 “不需要,既然是帝皇亲自挑选,若是连在江府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成就大事。”虽然退婚被拒是在江玉霖的预料之内,但他总是遗憾的,这些年他一直等着,就是希望将所有的一切可以留给那个最美好的人儿,可眼下……江玉霖准备想一个法子给自己留有退路,以证明自己应承这场婚事的身不由己。 大婚当日——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帝皇二次嫁女的阵仗比大公主出嫁那日还要来的声势浩大,只是这一切的热闹喧嚣都被一抹红帕遮住,大红盖头落下,遮住了新娘精致娇美的容颜,也挡去了尉迟暖那一双潋滟兴味,隐隐透着兴奋的美目。 尉迟暖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上了花轿,轿帘放下,隔绝了她同外界的一切。 低敛这眉眼,尉迟暖的目光落在自己指尖的丹蔻上,想着心事。今晚,便是她同江玉霖第一次正式正面交锋,她,可是备了一份大礼。 拇指划过其余四指的指甲,回忆起那日梨树下江玉霖那跋扈的样子,她很期待今夜,他的另一番风情呢,想到这,尉迟暖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