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把这对父女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对变态老登汉斯的印象改观了许多。

简的小屋子不像客厅那般昏暗杂乱，虽然很小，但却干净整洁，有不少漂亮的小玩意和一些叠放好的碎花布料。

“请坐吧，医生。”

张辰望着除了床无处搁屁股的小房间，一时间不知道坐到哪里的好。

“坐在床上就可以了，我不介意的。”简笑了。

在这个唯一不用怯懦的地方，她似乎也放开了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张辰的确让人感到放心。

张辰坐在了洒满阳光的碎花床单上。

“你很喜欢碎花？”

简正背对他翻找着书包。

“嗯，这里有些是我在垃圾场捡到的，有的是爸爸卖废品给我买的。”

张辰立刻感到坐在床上的屁股有些灼热。

倒不是嫌弃，只是小女孩那样小，却已经让人成熟的心疼。

联想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张辰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给，请你吃苹果，学校发的。”简终于翻找出了一颗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了张辰。

“谢谢，只是我是个医生。”

简怔住了，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张辰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

“咯咯咯，医生，不好意思，没想到这点。”

阳光打在她的碎花裙子上，一时间竟比不过她纯真的笑容。

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她好像绽开的一丛春天的小花，娇嫩，淳朴，又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张辰跟着她一起笑，幽默有时候后就是来缓解自己的尴尬的。

然而该如何问出口，他依旧踌躇。

好在简似乎明白他来这里的意思。

“抱歉，医生，昨天我本来想找你看看我的病的。”

她说起了昨天在医院逃跑的原因。

“那个人，好像是小丑先生吧，他看到了，所以我一害怕，就跑走了。”

带着几分犹豫，张辰小心翼翼问道，“他……他看见了什么？”

简坐在一摞旧书上，双手托着下巴。阳光穿透她瘦弱的身影，映出鬓角间细细的绒毛，像极了一幅寂静而悲伤的画。

“他看见了那个人在对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因为这次他没有戴那种透明好像气球一样的东西，我流血了，所以我趁着午休跑了出来，想去看医生，结果遇到了小丑先生。”

一个年龄在绝对斩杀线的小女孩，在外是那样的怯生生，此时却可以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入耳惊心的话，张辰一时间有些恍惚。

“所以，小丑不是凶手，对吗？”

“是，小丑先生只是和我一样，懦弱的人而已，他恐怕都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就匆匆跑走了，可那个人很害怕，于是他……”

简拿起苹果，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皮与裸露出的洁白细腻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金光，仿佛是《圣经》中知善恶树上的禁果，充满了诱惑。

也充满了恶毒的欺骗。

“他告诉我，如果我选择沉默，他会帮爸爸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风中飘散的细线。

“可如果我说出去，他会抓走爸爸，把他关起来，折磨他……把他的手脚打断，然后扔进我们常常捡东西的垃圾场，让他成为真正的垃圾。”

似乎想到了那样的场面，她停下了咀嚼，双目流出清澈的泪水。

“医生，我真的好害怕。”

她开始瑟瑟发抖，就好像张辰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那样，也像他第二次在学校见到她那样。

柔弱，胆小，恐惧。

“我真的好害怕爸爸会变成真正的垃圾……”

“即使是这么漂亮的碎花裙子，在垃圾堆里也没有人会在意，只会被风吹雨打。只有我这样的怪胎才会捡它回家……”

她低头紧紧的捏着碎花裙角，泪水如珍珠般的顺着脸颊滑落。

“而如果是他变成了垃圾，又有谁会来把他捡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