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阵雨过后,气候逐渐升温,初时两天日头大,明明还在早春,却大有夏暑之象。
白思涣手臂上的伤口刚掉一层痂,纱布闷得难受,老早拆了,到后来药水也不再去涂。就这么任由那条红红的疤挂在手臂上,有时痒了没留神去挠一下,依然能挠出血丝。
林珩看白思涣那个红疤好几天都没好全,抓着他的手臂问:“药水怎么不涂了?这算好了?”
白思涣将手抽回来藏在背后,嘴硬地说:“已经好了。”
林珩把他的手臂抓出来,从兜里拿出一管药膏放在他的掌心上:“这个药膏拿去涂几天。”
白思涣缓缓握紧药膏,“哦”了一声。他不会说他人生头一回有这种的待遇,手上划道伤,有医生来处理伤口,有药水可以涂,有药膏可以修复。
他儿时不小心踩到钉子,母亲也只是让他自己用肥皂水洗洗伤口,破伤风针也没去打一针,自然痊愈了。
白思涣将药膏放进口袋里,看着林珩的脸,嘴唇嚅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不好说出的话。
林珩笑着戳穿他的小心思:“怎么啦?你想跟我说什么?”
白思涣半天挤出一句:“有件事想问。”
看见他的表情,林珩瞬间了然了:“你想问二姐的事?”
白思涣没说话,半晌点了点头。
林珩叹口气,看向远方,尽量撇开语气中的沉重,轻描淡写地说:“跟一个街头画家跑了。”
白思涣一怔,问道:“她高考不考了?”
“谁知道她考不考,反正家是不回了。那个男人,算了,不说了。”
白思涣本来想再问问“程姨怎么说”,转瞬一想,要是林珩在家不提起,程素棠哪里还记得这个女儿。
话没再继续问下去了,他看着远方渗出云层的微光,思考着,他以后的命运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一学期似乎过得异常快,转瞬林珩开学,找他的次数找得更勤快了。转瞬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天数,由十位数变成个位数。转瞬,高考。转瞬,高考结束。
铃声响起的瞬间,停笔,收拾东西,出考场。
白思涣拿上文具走出教室,胸间仿若坠下一块大石,松下大大的一口气。只是忽然想起原本前景大好的林羡言或许没有参加这场考试,他又不禁有些伤感。
考场校园的大铁门外,家长多得数不清。开小车的、乘摩托的、骑自行车的、走路来的,迎着大太阳,一个接一个挤得水泄不通,一见孩子们从考场内出来,全部默契地挤开拦在身前维持秩序的交警和保安,扒着大铁门探头探脑。
白思涣扫视了那些家长一眼,在那一刻竟些许天真地想着能不能看见白颖的影子。
想起今天是白愿丞的生日,白思涣自嘲般地一笑。母亲应该在路口的西点店门口,拿着辛苦攒下的钱,排队等着给弟弟买蛋糕过生。哪里还会记得今天高考刚结束的他。
时间到点,大门打开,白思涣跟着人流涌出学校,穿过家长与考生的交汇处,在混杂在一起的汗味中艰难地移动步伐。
挤出人群,呼吸上一口带着夏叶气息的新鲜空气,白思涣找到停靠在树下的自行车。拿出车钥匙向自行车走去,身后突然一人喊:“哥。”
他转过头,眼前恍然一亮:“林珩?”
握在手里的车钥匙抖了抖,差点没掉下去。
“考完了?感觉怎么样?”林珩问完这话,叉起双手,替他回答道,“以你的水平,那些题对你来说应该都是小意思吧。”又叹口气,面作忧容地说,“唉,不能继续跟你在同一个学校了,好伤心啊。”
白思涣只觉做完卷子后脑子一片空白,压根回想不起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题。他习惯性地露出腼腆的笑意,回答说:“还行吧,考完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珩盯着阳光下这张少年的脸,搭着他的肩说:“行了,不想这些了,走,我请你吃好吃的,庆祝你高中生涯结束。钥匙给我,车我骑,我载你。”
白思涣把钥匙给他的同时,回想起第一次被他载的惨痛经历,不免担忧地问:“你会载人了?”
林珩啧一声,白了他一眼。白思涣闭嘴不再发出质疑,带着那颗担忧的心,惴惴不安地坐上自行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