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老师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希望他能报好一点的学校。思来想去,他最终填选了江城大学。不过是天真地想,也许去了异地他乡,他的人生才会有一点希望。
去大学前的最后一段日子,白思涣没有在家度过。他找了份兼职,攒了一些钱,加上之前林涣和林思颖给他的那些,勉勉强强凑够第一学年的学杂费。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他自己拖着行李订车票、坐火车,前往那个陌生的城市。
XX届土木系1班,白思涣,班级1号。
寝室3栋101,1号床铺。室友五人,来自四面八方,性格迥异。
室友、同学对他的印象无非是成绩优异、沉默寡言、难以接近,多的印象再也没有。
要说他的长相,明明十分清秀,却总愁眉苦脸,好像自小死了爹妈家里揭不开锅一样。衣服也总是那三两件,朴朴素素,不怎么出众。因此身边人就知道他很会读书,爱读书,对他这个人就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接触了。
他们寝室有个人叫田志成,为人有些霸道,话又特别多。见白思涣好欺负,总爱占他些便宜。时常不经他同意拿他的东西,找他借钱有借无还,这些白思涣都不怎么计较。
可越是如此,这个叫田志成的,似乎就越爱欺压他。
寝室其他人来和白思涣讲过,叫他不要老是忍受田志成的气,他们几个都快看不下去了。
白思涣只是懵懵地回了个“啊”?
他似乎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已经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一切事物都不上心了,别人对他做了什么、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是麻木不知的。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深陷在某些特定的痛苦里无法出来。总会想起很多不好的事,做很多不好的梦。总会想起那年晴冬,马场里的草地上,林珩给他的第一个吻。
身边的世界仿佛只剩黑白灰,连这些人也如同默剧里行来走去的陌生角色,唯独记忆里那片草地是有色彩的。
寝室里的人见自己好心劝告不讨好,摇摇头也就不再管他了。
深夜里,白思涣开着台灯埋头做题,田志成在上铺操起眼镜盒朝他脑袋上扔了过去。噔地一声响,白思涣脑袋狠疼了一下。铺上睡觉的那些人听到这响声,都替白思涣疼。
“妈的还让不让人睡?他妈这么爱学习不会去住图书馆?”田志成没好气地大骂。
其实田志成一直在玩手机,根本没有在睡觉,只是看见白思涣那天天勤奋苦读的样子,心里头来气。
白思涣也没多说什么,说了声“对不起”,合上书本,关掉台灯,慢慢地爬上床了。
他躺在不到一米宽的床铺上,睁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嗅着飘在空中的汗臭味,没一会儿,耳旁响起田志成如雷一般响的鼾声。
忽然想起了什么,白思涣拿出手机,躲在被窝里看了一眼日期,心脏咚地一跳,将手机抓紧,似乎有什么想法在心中诞生。
次日清早,白思涣蹑手蹑脚地起床、出门、关门,来到宿舍楼大门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通了林珩的电话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的声响仿佛牵连着白思涣的心脏,每响一下,都能让他的心火**跳跃。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来:“喂?”
白思涣火热的心忽然冷了下去,这个声音是管家的。
“是思涣少爷吗?”见白思涣许久不说话,对方主动开口。
半秒后,白思涣说:“嗯,是我。能……能让林珩接一下电话吗?”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是林珩的生日,我想和他说声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说:“您稍等。”
这个“稍等”,等了大概有五分钟,五分钟后,接起电话的人仍是管家:“抱歉,珩少爷现在很忙,不能接你的电话。”
“啊?他很忙吗?那我过一会儿……”
“他以后也不想听你的电话!”没等白思涣把话说完,管家便打断道,“珩少爷还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什么话?”白思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管家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感情,如同一台机器,冷冰冰地说:“他说,‘我和你本来就是错的,和男人在一起的错的,兄弟之间是错的,难为你是个高材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白思涣感觉那颗冷却下了的心脏,突然像被扎进一根刺,疼得发颤。他唇瓣也跟着颤了颤,问:“这是他的原话?”
“原话,一字不落。”管家补充上自己想说的话,“思涣少爷,你和珩少爷的那些事情,家里人以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没跟先生夫人讲过。你以为这是大家不想管闲事吗?不,是因为大家知道,珩少爷是个懂分寸的人。他知道什么事情该认真,什么事情,玩玩就好。”
“……”白思涣的身子略有些僵,连带着话语都僵在喉间。半晌,一句,“哦。”
电话挂断,白思涣望着手机发怔。
原来他曾经内心那么痛苦的挣扎、那么抓心挠肺地压抑情感、那么锥心刺骨的痛,对林珩来说,不过一个“玩玩就好”。
兄弟……真是好笑,兄弟,对,他们是错的,可林珩他知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