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她只能信口胡诌：“多谢先生好意。我家官人看我看得紧，不许旁的男子碰我丝毫。我近日犯恶心，原因说来简单……只因是……有了喜……”

也不知道鬼界是不是也有怀孕一说，但鬼怪毕竟是人死所化，生理结构与活人几乎一样，那么，云雨之事，自然也可以为之；爱情结晶，自然也可以有之。

季闪闪原本惴惴不安，对面的郎中鬼倒像是放松了一些警惕，悬在半空的枯抓慢慢收回，并没有放回袖中，而是拿了摊位上的一个瓶罐。

“这是鄙人特制的安胎之药。”郎中鬼见季闪闪一脸尴尬，以为对方不信自己卖的是神药，连忙补充道，“忘川河有一种囿鱼，你可知道？囿鱼常年生活在忘川深处，不会轻易游到水面，只能待五十年一次的逆流造成的鱼群大迁移，才有机会捕到。我将这种囿鱼炼成鱼油，辅以冥河生长的苦噩莲和火舌地狱的不灭之石，耗时数年调整三者比例，找到了最佳平衡点……”

这简直就是电视购物节目的复刻版，季闪闪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一手拿过安胎药，却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她鼓起勇气，看向那张骇人的脸，这次终于习惯了些，所以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的恶心感。

即使郎中鬼的半张脸几乎腐烂，眼睛也已经状如死鱼，季闪闪还是从他深陷的眼窝里读出了作为商人的职业操守，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无商不奸”。

“姑娘，你放心，这瓶安胎药，绝对不要9999！”

季闪闪翻了个白眼，心想：大哥，你冷静点，我刚才数了一下，我总共就只有50000冥币，用来买绝世宝贝的。你现在要让我拿出20%买什么安胎鱼肝油？

“也绝对不要999！”

“……”跨度有点大啊，大哥。

“只要88。”郎中鬼向季闪闪挑了下下巴，似乎对自己的报价信心满满，见季闪闪扶额不说话，他连忙又拿起另一瓶，“88，买一送一好吧？”

“……”你这个也太儿戏了啊喂，完全对不起那些被你制成鱼肝油的囿鱼啊……emmm，如果真的有囿鱼存在的话……

“姑娘我和你说啊，这一瓶也是大有来头，嘿嘿嘿，这一瓶呢，拿去给你官人用，他好你也好！哎哟不过，现在不能用，对孩子不好的。姑娘我和你讲讲，这一瓶药呢，我是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摘取了冥界的最南端雾雨山上的极阳之物——”

“先生！不必说了。”季闪闪稍一抬手，从裤兜里抽了一张面额最小的冥币出来，“看您相貌不凡，言语可信，可以猜测，这些药也必有奇效。这两瓶我要了。”

“姑娘果真有慧眼。”

郎中鬼接过冥币，完全没有找零的意思，季闪闪也不提，接过两瓶神药之后，有意无意地提一句：“先生，向您打听一个事。我刚从街那头走过来，听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神魔砚’，听他们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什么稀世珍宝。不知先生可曾听过这‘神魔砚’啊？”

“姑娘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啊？”郎中鬼的手抖了三抖，手臂上的腐肉都要抖落几分，哆哆嗦嗦地将冥币收进怀中，“这东西，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提起的……”

这东西？竟然不敢直呼“神魔砚”，而要用一个代称，再听这郎中鬼畏惧的语气，可知神魔砚来头不小，恐怕不是流落民间的一个宝物那么简单，其中必有曲折故事。

“我是一只新鬼，又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消息我确实不知。先生可否与我说道……”

“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犹如触碰禁忌一般，躲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一眼。郎中鬼衣袖一挥，扇出不轻不重的一阵黑风，将季闪闪顺势带起，推远了几步。

郎中鬼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响，故意让人难堪似的，四周来往的鬼怪纷纷往这边看来。

“诶，先生……”

季闪闪正欲追问，还没说完，肩膀却被重重冲撞了一下，直撞得她转了个方向。低头正好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望着她，五官小小的，显得古灵精怪，一双眼睛特别灵动，甚至透露出一丝丝狡黠。季闪闪看着这双眼睛，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

谁知这个少女的下一句话，让她不知所措。

“哎！大家评评理啊，这只鬼刚才撞了我，还抢了我的钱袋。”

“你……你胡说，我没有。”季闪闪看看四周，越来越多的目光交汇过来。

少女轻蔑一笑，眼睛里尽是不屑，道：“长得挺漂亮，没想到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我警告你啊小丫头，不要血口喷鬼。”季闪闪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拉了少女的衣袖，低声说，“你是想讹我是吧，走，我们去旁边说。”

“我现在就把你压到阴差那里。看你还能怎么说！”少女大喊一声，动作飞快，一手抓住季闪闪的手腕，强行别到她的身后，一手压在她的后背，一副收押犯人状。

没想到鬼界也多的是吃瓜群众，很快有鬼开始指指点点，一些大妈鬼、大婶妖甚至开始造谣，一个故事说得有声有色，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犯罪经过一样。

——哎哟哟，我就是看到这个女人撞了这个小丫头呀，手脚不干不净的。

——看着还挺体面，没想到做这种苟且之事。

——是的呀，啧啧啧，白白浪费了一身好皮相。这身皮相不如给我……

……

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季闪闪听得寒毛直竖，而自己仍被少女反扣着，实在难看。

“……别太过分了！”她转头对少女怒道，低头一个转身，企图把受禁锢的左手解脱出来。

少女却在她背后拍了一掌，震得她一时失语，只听少女扬声道：“走，去阴差那儿。”

季闪闪在心里大叫三声“惨了”，心里百转千回，想着如何逃脱，却见少女凑到她耳朵，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道：“我知道你不是鬼界之人，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季闪闪骇得瞠目结舌，望向少女的脸，看到她不可察觉地对自己飞快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别慌，自己人。”

什么意思？什么暗示？这是哪一出啊姑娘？不记得假姜岂说过这里有内应啊？

季闪闪还未问出口，只见少女似乎戏瘾大发，朝着她的后背又是怒拍一掌，厉声道：“快给我走，你这下作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