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一大堆设备,天空中,还有许多无人机吊着闪着光的构件,组成庞大的阵列。很显然,不是我们终于熬到头了,而是基金会终于找到法子将我们拉回来。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的3371,从他那年轻的样貌来看,这里经过的时间,远短于十七年。
我站起身来,想着以一个大叔的身份和他见面,但站起的瞬间,我发现了身体的异样——我能感受到血管里的燥热,以及力量的下滑。
我的手臂,大腿,全身的肌肉都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然后,我的手臂再次变得孱弱且惨白,摸向自己的面庞,岁月留下的痕迹尽数消失。我又仔细去看之前身体各处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也全都无处可寻。
哈,如果不是我依旧穿着狼皮缝制的夹克,单从身体状态,完全无法从外表去判断,我曾在异世界度过了十七年。
我摸着脉搏,看向其他人,他们倒是依旧有着白发,有着皱纹。也同样满眼疑惑地看着我,而后,转为欣慰的笑容。
我们已有十七年过命的交情,看到我“安然无恙”,他们自然是很高兴,而我则会感到一种莫大的悲伤,就好像和弟兄们一起上战场,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回来。
“0307,辛苦了。”3004从另一侧走了过来,如果单论时间的间隔,他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啊,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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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我接受了各种检测,也听到了一些好消息。除我之外的所有人,身体也出现了年轻化的现象,即便远比我这种依靠透明血液一步到位来得慢,总归还是弥补了很多损失。
而与此同时,他们的记忆在迅速消失,有关异世界的经历,很多重要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这是坏事还是好事,等到记忆消失,身体恢复,他们似乎就能真正回归“正常”。
遗憾的是,那两位牺牲的队员,或许也要成为他们记忆的空白了。如果把他俩的枯骨带回来,是否也能白骨重生呢?没有人能确定,而在技术手段进步之前,也不会再让任何人进入河谷的那个区域了。
至于我的记忆,消失是没有消失,但渐渐有了一种疏远感,好像那不是我亲身经历的一样,而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别人的人生。
或许我的肉体的确忘记了这些记忆,但意识将其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储了下来,比起记忆,更像是经验。
回去的行程里,我一直在给自己写的“编年史”做补充,因为墨水有限,越到后面,记录越是简洁。于科学研究而言,那些异世界种田的经历完全不重要,但“麦基薯条”即将遗忘过去,我得留下些什么,证明他们来过。
十七年蝉在蛰伏时,无人在意地下的故事,但当聒噪的蝉鸣响彻整个夏天,至少对于蝉来说,生命的意义就已达成。
无论失去记忆与否,那个世界,我们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