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宅之时,是儿子在外有了出息,挣了银钱将二老接走养老,那时周边尽是夸赞奉承,只道生了个好儿子云云,老两口日后定是享足了清福...
可如今...
那个被众人夸赞艳羡的儿子,确实被抬着回来,
身上尽是不忍入目的脓疮,甚至还散发着阵阵的血腥气,
来时原想租辆牛车,让儿子一路上少些颠簸,也好过些...
谁知赶车人看到那副模样,更是听说了安安的哥哥是瘟病源头的话语,便是许再多的银钱都不肯接活...
于是,是安安和其爹娘,用板车将安安的哥哥一点一点的,拉回了家中...
回村的路上,亦碰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每一张都是曾经将安安的哥哥夸到天上的乡里乡亲,
可如今,只离得远远的,捂鼻嫌弃...
从众星捧月到满眼厌弃,却不到三两年的时间...
安安的哥哥已经不能自理了,吃饭用药皆需要人伺候,
家中亦承担不起昂贵的药材,却还是老大夫于心不忍,低价开了药...
柴火阿爹刚砍下的,尚且还未晾干,点燃之后确实浓浓的黑人,很是呛人,
加上罐子里苦涩的汤药味,
不知为何,安安在此时想到了自己的那条小黑鱼...
犹记得,看到小黑鱼的最后一刻,
是自己在向它求救,
求着求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之时,瘟病已散...散的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而面前的那只装着小黑鱼的茶碗,
却是空荡荡的,
唯余一汪浑浊不堪的水...
安安不知道是不是小黑鱼救了大家,
也不知道小黑鱼去了哪里,
四处寻找无果,
却也是没了再寻找的勇气...
至于为什么...
想来也只有安安自己知道了吧...
带着湿气的柴火散出浓浓的呛人黑烟,
那黑烟散到眼睛里,
确实格外的酸涩难忍...
阿娘从哥哥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的木盆里,都是沾染了脓血的衣衫,
想来是刚给哥哥换完药吧...
看到安安对着药罐子泪流满面,心里却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气在堵着:
“来年,给你许个人家吧...”
安安摇头,只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继续熬药...
安安的阿娘叹了口气...
自知如今的家境,是不能给安安许个多好的人家,甚至很多人家连路上照面...都恨不得避开了走...
又何来相看人家一说呢...
说到底,
还是耽误了女儿啊..
可又想起尚且卧病在床,不见一丝好转的儿子...
还有已经上了年岁,却还在地理劳作的丈夫...
便是想早些将女儿嫁出去,多少换些彩礼回来缓和一下如此窘迫的家境都是不能了..
安安的阿娘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抱着衣服,去村子口打水浆洗...
却是在浆洗之余,被同村发现了满是脓血的衣裳,又是好一顿撵赶不提...
黄昏窒息,天幕沉沉,
压抑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因果啊...
真的是世间最是难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