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猜他是怎么回答的?”苏师傅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哦?他是怎样回答的?”宣和帝身子微微前倾,显然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说:‘镜德先生太抬举小子了,我这人胸无大志,懒散惯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适合我的。我怕我进场,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苏先生学着顾洲远那日的神态口吻,把这话原封不动说与了皇上听。
赵承岳眉毛一挑,这是在说他大乾的朝堂黑暗复杂,尔虞我诈呀!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有人明着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惊诧的。
不过他在老师面前,也没必要装什么。
老师久居庙堂,这里面的弯弯绕老师比谁都清楚明白。
谁要说大乾官场一派清明,欣欣向荣,那必定也是个蝇营狗苟的草包。
皇帝叹了口气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可惜了他这一身学识。”
苏先生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老臣当时也是如陛下这般叹息,可他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他的归宿便是田间地头。”
“要混了官场,终日蝇营狗苟,一门心思往上爬,就不会有这木薯,曲辕犁,高度烈酒还有新品种蔬菜。”
苏师傅,也就是镜德先生,他见识手段何等高明?
他自己不劝皇帝,只复述了顾洲远的话。
当时这番话能打动自己,此时自然也能打动皇帝。
果然。
宣和帝沉思不语。
是啊,朝堂上这些汲汲营营溜须拍马的官员,他们生来就是这样吗?
不是,他们曾经也有过理想抱负,也想过为国为民奉献一生,可终究是被金钱利禄磨平了棱角。
山林乡间孕育出的奇葩,非要把它移植在室内的花盆中,那样只会让花叶枯败。
即便不死,也只是苟延残喘,再生不出奇葩异卉,最终沦落为艳俗的牡丹芍药。
宣和帝沉吟片刻后道:“朕不会拘着他,只要他能为朕为大乾出一份力,人在乡野还是朝堂,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镜德先生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是怕皇上渴慕贤才,会下旨让顾小兄弟入朝为官。
顾小兄弟对入仕当官极为抗拒,到时候场面会不可收拾。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顾小兄弟的那超脱漠然是浸入骨子的,哪怕遇到无上的皇权也不会改变。
苏师傅现在跟皇上已然达成共识,剩下的就是好好商议,赏赐该给到什么地步?
本来皇帝想让顾洲远直接入朝为官,以他的那些了不得的发明,在工部或者户部当值都行。
再说连苏师傅极为推崇他的才学,直接进翰林院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一切都打乱了,不愿为官,那还可以封爵!
苏师傅提议,爵位不要太高,田地金银可以多一些。
毕竟顾小兄弟喜爱的是山野田地,要是直接给他封个侯伯,一来恐他反感,二来怕以后他再立大功,会封无可封!
两人商议到很晚。
这些顾洲远自是全然不知,此时牛埠头带着人来送梁木,他带领着盖房子的村民,正往下卸着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