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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涅盘破茧鸣凤凰

“秦秉正,右威卫大将军,勋加护军。明明知道丰安有长公主,丰安有东路转运粮草,谎报军情、指路献城,你是何居心?!对上不敬、对下不义,丰安城里引弓相向是长公主、是我大梁的军官衙役!!食君禄,受民奉,却居然行此大逆不道、背德忘恩之举。好一个狼心狗肺之辈,阴险歹毒之徒。你还配穿这身甲胄,配让右威卫上下、喊你一声‘大将军’?!”

“董博儒是要去杀了火拔支毕!”秦秉正情急之下,再顾不上掩面捂鼻,就着满面鲜血厉声回呛,“燕人不过强弩之末,本敌不过、本撑不过……辎重分明是自南孙固在转运,如何……”

戚晋看着他,半晌,竟然气极反笑。他不记得当日自己三令五申不可私自调兵,自然更记不得其后让朱兆传令后勤改道的消息。还肖想单凭一个董博儒,就能将火拔支毕一举拿下?他痴人做梦!“宣清死,丰安陷,你知道紧随其后的会是什么?”

“大梁和燕狗,从来势不两立,不过挑明了说,正当长驱直入、一雪前耻!”

荒唐……糊涂啊!偏他还义正词严,黄口小儿般叫嚷得热血沸腾。戚晋暗自咬牙,言语甚至不自觉都放沉放慢。用无辜之人的鲜血,踏着整个草原的尸骸换来的,当真能叫作和平?灭族之恨,大梁如何就能高枕无忧?对面却辩,更加自以为是:便是他自己挥师北上,血债累累万劫不复,但大梁再无边患,自然有鼎盛治世!戚晋至此已觉得诧异,分明这人已年近而立,怎竟如此善恶不分、愚不可及?右威卫交在如此草包手里,难怪溃不成军!

“秦秉正,你是真的以为,吞并了北漠会是件好事?燕人游牧而居,从何处去斩草除根,又如何去统御指挥?还是你自己,准备自成一统,隔山而治,拥兵而反?吞不下的硬骨头,国仇家恨,这是何等隐患!来日再等他燕人来谈血债血偿,再侵吞到贺兰山来?我大梁在南,还有个楚国在北在西,我们本就鞭长莫及!就算燕国国破,中原虚耗国库也得元气大伤,渔翁得利的只能是楚人!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那么好心出资出力,借人借道?费尽心血你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那是靖温长公主糊涂。”到这时节,他好像还记得那是自己弟媳,或许也是他轻蔑说得的,“为自己沾光,非要去借楚人的威风。没有那三瓜两枣,大梁煌煌天朝上国!怎见得就……”

“你是右威卫的大将军!”不止戚晋,四周哪个听到这等夸夸其谈不得瞠目结舌,“你难道从来不知此番军费拨款三亿五千万两是个什么数字?你尚且晓得倒卖物资苟活度日,难道真以为那布匹丝绵是天上掉下来,精肉细粮是地里冒出来?去年黔中道大旱,前年京畿暴雨,安抚民生尚为吃力,为了此役户部甚至得下至县衙村镇号召各户筹备粮饷!全国十道州府哪个不是绞尽脑汁勒紧了裤腰带,掏空整年国库,才能够得上这背水一战!火拔支毕在赌,难道我们不是在赌?内忧外患,危如累卵,何以支撑你横扫北境的所谓雄心壮志,痴心妄想?!一军主帅,如此异想天开,不愧你亲爹秦疆就是个作战勇猛的无名小兵!卫国公言传身教,你实在是……辜负他一番苦心!”

不必再多费唇舌,何用再教化点拨。秦秉正解除一概要务就地圈禁,状报随即发往长安。他固然是大将军,曾经、是一个叛国投敌的大将军。如今?一介阶下囚罢了。戚晋甚至无意再在此间纠缠:

“去了你的大将军甲胄,也不必再叫嚣你的家世功勋。此时此刻,我的确杀不了你。但从此刻起,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转身离开,不曾回头。时丰就候在帐外,立刻来请教该如何着人看管,不余此贼脱逃之机。状报南下需要些功夫,京中御批大抵也就是押回待审。在这之前,燕国小王子即将亲自前来和谈,他或许还有杀阿史那,重燃战火的机会。便就是搞出些小动静来,也怕右威卫乱中生变;再者若叫燕人看了笑话,和谈席上反倒为人掣肘……

“不过说来,苏帅有位裨将名叫吴尚的,星夜兼程已经出发,这几日就到。想是苏帅也察觉到秦秉正其心可诛,有备无患。在此之前,不妨就让末将亲自把守。殿下,或可放心。”

戚晋抬头,看了他有一会儿,好像忽然之间才觉出四面风动,自己又能自如呼吸了。他接着才道双手震麻,脑袋昏沉,胸口灼烧,实在是即惊又怒气得太甚,又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了太久。加之行军打仗诸事繁杂,此刻实在是累,太累太累,全似积累了经年的沼泽瘴气全在他心口砰然炸开,他接着只想木棠,只想回到她的身边去,倒头睡他个三天两夜。时丰看出他筋疲力尽,贴心就劝:

“正好明日……殿下不如去妙慧寺上柱香,领会佛法,静静心思。”

戚晋却是不明所以:

“明日……妙慧寺有高僧讲经布道么?”

“明日是冬月廿一。”时丰回以一脸诧异。

冬月廿一了,再一月甚至就是年关,时间莫非过得有些太快……戚晋正神思游离,忽而间竟一个激灵,浑身燥热要立时冷个干净。

冬月廿一,他的确该去上柱香。或许,还该带小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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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尽头立着一座石桥,石桥尽头缠着一团白雾。好重,好吵,它在眼前招摇,纷乱恍若舞蹈;好疼,好痛,它把她一口吞入,一下一下,正敲骨吸髓、蚕食她的血肉、又啃咬她的精魂。风吹两吹,桥晃两晃,独木毕竟难支,她会坠入黄河,她会消磨殆尽……重重叠叠,远处有好些相似的人影,画儿般飘在风里,是戏台上的故事么?一段段,有着不同的面目,不同的悲喜。她身处其中,可也是一段传说、一道虚影?

断然放弃生路,她回头要寻的却不是这些!她要山脚那间小院,她要血亲围坐一旁……要肆无忌惮将眼泪哭干,要无所事事自此一觉不醒,要悍然认负……她早该将自己看清!爹爹、娘亲、还有阿兄,他们分明就在这里,一个个双脚离地,就在眼前的雾里飘忽不定。他们却为什么缄口不言,为什么面无悲喜?赤脚学堂的女夫子尚且会为无家可归的孩童掉泪、兰姐儿更曾为萍水相逢的木棠鸣声不平。她自己的家,仅在面前,不为所动。娘亲不来骂她,阿兄不来笑她,爹爹都不避着她,他们不要她了,他们瞧不起她,他们……讨厌她!因为什么?因为她……她害死了小之、还是连累了大军攻城?有谁说过什么、相好……是什么意思?她难道还害了更多的人?她难道十恶不赦、活该万劫不复?

她?木棠?

她几乎要漏声而笑了。天知道、天知道!一路山高水险,她几乎没有一晚睡得了整觉!恨不得多长两双眼洞若观火,多生两双耳辩听六路八方!他们本可以往华阴去看看华山,秋日没有庙会难道她就不曾翘首以盼?同州的苦泉,宜川的杀狗岭,还有同在延长的独战山,哪个独具一格的地名她不想亲眼去看一看?肤施那据说尸毗王割肉救鸽濯洗筋骨的濯筋川水未得一观,陪小之在清水河撒疯时难道她就能与之同欢?净禅寺里病得昏沉,她仍不敢轻率怠慢;嗓子痛得话都说不出,她不还得巧言令色在宁朔县衙加以阻拦?就算是到了丰州,又如何能心安!顶着一双雀目内外奔走,她摔过两跤又磕着了膝盖;她也怕狗儿桀骜,又为什么非得去学会了骑马?甚至一到丰安她立刻又要认路要求生,小之睡的那么香,怎么她就不晓得困倦?

“阿蛮啊……”

娘亲从画上伸出手来,将她的脸捧起。只这么一句,周身的烈火立时便息。黄河汹涌倒灌,没过她的头顶,她也是虚空破碎一段幻像,她承受不住亲人无孔不入的疼惜;她甚至再想不出家人嘘寒问暖的场景。所以即便她哭:“带我走……”,即便她喊:“我害怕……”娘也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她走不得。

又或许,她还有一些不甘心。

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此身、行拂乱所为,她动心忍性,不是为了无可奈何时说一句,我已然尽人事听天命。天道既不公,何须听从。含冤受屈,又岂能无一回报?

她抬头,向上看。

这一瞬,闪电猝然裂空,火星漫天迸溅;黄河干涸,白雾四散,有什么暖洋洋的金光争先恐后从天际缝隙里跻身扑来。梧桐一瞬参天,彩凤唳声轻啼,五色尾羽飘摇旖旎,忽然间,就填满整个天地。她向上看,放开了想要牵住爹爹的手;她在燃烧,泥胎纷纷剥离。她是李阿蛮,没学识、没长相、没见识、没胆量;她不是英雄,她充不得神像;她是凡鸟,她做不得凤凰。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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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本无英雄。

世间,没有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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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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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醒,哪怕苦痛,无畏绝望。因为自私又愚昧、贪心又鲁莽,她有所求有所想,在另一个世界,不是阿蛮,作为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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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总有那一束亮光。世界收缩挤压,蠕动着将她排出那光明的空隙。第一口呼吸,刺痛她五脏六腑。她一无所有,她赤身裸体,她怀着恐惧与狂喜,涅盘,而后再次降临。

凡鸟者,即是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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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棠第一次喝到水,惊诧跳了眉毛;药苦鱼鲜,她用舌尖一下下试探,竟又乐在其中。她发现自己长了牙齿,还生有四肢双手,眼能见,耳能听,居然还有所思所想,甚至能记住近两日很多事情。更遥远的曾经呢,她又身在何地?她一无所知,有时就陷入迷茫;周身依旧疼痛难忍,有时她又义愤填膺。所幸如今有方戏台就在床畔,是高个子姐姐不厌其烦在说给她听:

“很久很久以前,皇宫里新来了名小宫女,胆子还没老鼠大,眼睛却贼兮兮直冒精光!她白天贴着墙根走,晚上就去看月亮,说要攒够了银子,给娘亲去盖大瓦房……

“……后来啊后来,小宫女死里逃生,有了一个不愿宣之于口的心上人,在一个漫长的夏天做了许多耳红心跳的梦……

“……那姑娘坐上马车就离开了长安,踏怕铁鞋要走遍万水千山。路上匪徒为患,还有暴民作乱,她拿着自己的小匕首,不知道从哪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做英雄,要逞能耐……

“……她去跑马溜场,上了学堂又上药庄,转得像个陀螺,脸白得像是无常!身边跟了个童大哥,兰家又认了个娘,给自己上了些粉,又有了狐狸做的新装,整个人啊好像就很不一样……”

“……她最后一骑当先冲去了敌军阵前,后来也不知是否泪水涟涟,如何苟延残喘……”

名叫文雀的高个姐姐说了几天的故事,到头来好似终于要结尾,却来看她。

“后来的故事,只在你心间。”

“……为什么?”她用气声,缓缓来问。

“小丫鬟、小宫女、那北上的姑娘,名叫木棠,就是你。”

木棠那双痛不堪言的眸子,倏忽便不管不顾地明亮了。她终于恍然大悟,又委实难以置信。故事里的人,戏台上的英雄,怎么就成了她自己?难道她已经是那样丰富的存在,早就得偿所愿?脖间留着瘀青,后脑肿块渐消,手心还留着刀伤,她一点一点,轻轻拂过身上每一道伤痕,那些故事,都留存在这里。左小腿被狼王咬去了几块肉,故事最后的结局呢?

她实在记不太清。

开初有个燕人,给了她刀、要放她走,后来那燕人死了。有个面上带疤的和他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大概是燕语,她更听不懂。她只知道最初的那人胸口中了一刀,是就死在她手里吗?后来……好多好多的雪,好黑好黑的天,她什么都看不见,曾回应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她恍然又想要坐起:

“小之……”

对啊,文雀姐姐不正在身边?

她要放下心来了,隐隐约约,哪里还又欠着些什么?那燕人还说过……相好?说到……

他!

他……是谁?她醒来,自私自利,为了要讨一些欠债。债户呢?如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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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要她了。

他或者死掉了。

燕人,要拿她这相好去威胁荣王。她尚且活着,她不肯就死,于是她害死了他了。否则醒来这三日,他为何从不曾抛头露面……连二哥都来过……她还不曾见到小之!!

她一急,便要起身;才有了些许气力,够她挣扎一下,再仰面摔倒。文雀才慌忙要去扶,有人居然抢在她先头——戚晋就在门外踌躇了多日,此时此刻,竟然就快如闪电,转瞬就将她揽在怀中。是了,是这份温度,是这个影子,是这个人。她想咧嘴笑笑,得意至极说一句“找到你了”,开口却居然只道:

“疼。”

依旧气若游丝,格外楚楚可怜。戚晋立时手足无措,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他甚至急出满头大汗:“哪里疼?”话音未落,他便知道自己在犯蠢。木棠必定立刻要装作满不在乎,死鸭子嘴硬回一句:

“不、疼……”

“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瞒我什么?!”文雀将他向后一拦,说他又疾言厉色了,天可怜见,他才是快要落泪的那个!

“那、你……木棠,阿蛮啊,你乖乖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郎中都在旁边,哪里不痛快就说,有药,咱们能治好……”

是这样的宽纵,是这样的回护,是这样的温柔,迷了她的眼,堵了她的耳,引诱她背井离乡,溯游而上重返这粗粝尖锐的尘世中来。有他在,有他在……她要欢笑,不要哭泣;她要高贵,不要卑微;她要平和,不要愤怒;她要坚定,不要恐惧。

于是她终于记起他的名姓:

“戚……晋。”

不是荣王,不是殿下,不必惶恐,不用避讳。她要念着这个名字,她要得到这个人。气声脱口的那瞬间,有一座高山,终于就垮塌在她面前。山其实还是那座山、没有风、没有雨,波澜不惊、缄默无言,却淡淡酿着霉味、飘着心酸。他在她的床头失声痛哭,很久、很久。文雀姐姐于是说了更多,从十二,到今日廿三。冬月……廿一,前日,她真正醒来的日子,似乎、正是先帝爷忌辰?文雀姐姐说他去妙慧寺上香,实在情有可原。木棠此刻居然就能够坐起,弯了腰,将那筋疲力竭的人儿,缓缓抱在怀里。

“我……说过、一些、话……后来……这么多的、事情……

“我、想……在你、身边……想要你、也不害怕、不愤怒……我想要,你开心……

“直到今日,我、依旧是……

“心有、戚戚……”

怀中那人轻轻一颤,立时竟止了眼泪。好似他脱去了甲胄,更不再是荣王。他抬头蹭过她的脖颈,积蓄了太久的吻终究是堪堪停在她耳畔。暖风微醺吹得她耳朵痒。他接着,却红了面庞:

“那么,我……

“蔽芾甘棠遗爱在,浴雪一见一潸然。

“是亦心,亦虫。”

有一阵清风推开窗棂,凤凰引声轻唳,不知何时已是雪霁天晴。她没有费脑筋,只是靠心便读懂了他的谜语:

亦心亦虫。

恋、蛮。

浑身的燥热好像就褪得一干二净,周身痛楚更是轻减散去。她周身居然溢满充沛的欢愉,这就是她从此之后的所有勇气。她伸手为重瞳的眸子拭去粼粼泪光,再抚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双唇……

这位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面冷心热的荣王殿下,从此以后,便是独属于她的少年郎。

于是再换她来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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