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烟见柳如辰不愿吐露心事,也不敢再多加询问,只轻应了一声"哦",便住了口。空气中顿时只余下炉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与那无言的担忧。
炉火映照下,柳如辰的侧脸忽明忽暗,仿佛也在映照着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那些无法说出口的心事,终究只能埋在心底,任其发酵,任其煎熬。
柳如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边缘,眸中闪过一丝犹疑,终是轻叹一声,启唇道:"冬烟,说来也怪,近来有一事萦绕心头,思虑良久却难下决断,这才惶惶然度过一日。"
冬烟见柳如辰这般模样,眸光流转间露出几分狡黠,纤细的身子微微前倾:"柳典膳这是怎么了?往日里那个雷厉风行的主子去哪儿了?奴婢伺候您这些时日,还从未见您这般举棋不定呢。"
柳如辰望着眼前人儿调皮地比划着刀斩之势,眼中笑意渐浓,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这般果决之人?"
冬烟闻言,杏眼弯成了月牙儿,头也点得如捣蒜般:”可不是嘛!柳典膳向来主意正得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说来惭愧,这般果敢坚定的模样,倒是奴婢一直想要学着些的。"
冬烟望着自家主子那般娇羞模样,眼中笑意更深:"虽说奴婢不知是何事扰得柳典膳寝食难安,可奴婢瞧着,答案怕是早就藏在您心里了。"
这一句话仿佛轻轻叩响了柳如辰心底某处沉寂已久的琴弦。她不自觉地陷入沉思:答案在心里?从前做事,不过是随心所欲,想到便做,这般任性妄为,竟也成了答案不成?
恍惚间,一个声音在心底轻轻问询:究竟是回去更让自己欢喜,还是留在这方天地?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同翻开的书页,在脑海中纷纷掠过:彤儿眉眼弯弯的笑靥如花,秋霜来回忙碌时裙摆翩跹的身影,顾奕倚在院门边看护时淡然出尘的模样,还有......还有那个从自己初到此处便一直护持着她,在最无助时如同星火般为她指明方向的陆渊。
不知何时起,这方天地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如同春日里抽枝展叶的新绿,悄然占据了心间最柔软的角落。似乎,早已难以割舍。
想及此处,柳如辰眸中迷雾尽散,终是找到了心之所向。她转向冬烟,眼中盈满笑意:"冬烟,多谢你。我想,我已寻到了答案。"
御膳房的差事方才告一段落,柳如辰便匆匆收拾妥当,玉足轻点,几乎是带着风儿往宫门外奔去。此刻心中只惦记着一事——她要去沁香斋取那个陆渊赠予的小算盘,那枚被她精心收在后厨柜子里的小物件,此刻竟比什么都要紧要。
夜色初上,沁香斋内一片寂静。为了即将到来的荷花灯会,铺子较往常早些歇业,唯余几缕昏黄的灯火在暮色中轻轻摇曳。
后厨之中,只闻得柳如辰翻找的细碎声响,伴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纤长的手指在柜中来回翻找,心中只想着快些寻到那枚小算盘,好去寻陆渊倾吐心意。这般焦灼,竟让她忽略了四周愈发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一瞬,变故陡生。
一只手突地从身后探来,裹着毛巾的手掌狠狠捂住了她的檀口。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却未料到柳如辰身手亦是不凡。她登时屏住气息,右手如灵蛇般向下,死死扣住那人握毛巾的手腕。与此同时,左臂已然扬起,蓄势待发,准备给身后之人来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手肘即将触及身后之人腹部的刹那,一道劲风自颈后袭来。柳如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身体轻轻滑落在地。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伏击她的,竟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