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色昏暗看不清楚面貌，但那个声音张虎是认识的。

一瞬间的惊诧过后，他已心中有数。

这个偷偷跟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蔡知府的儿子，蔡文轩。

蔡知府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很是让人头痛，用知府大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蔡文轩今年已满十六，不喜读书，也不爱习武，唯独对火铳情有独钟，就好去做那匠人做的事。

火铳又叫火枪，是一种利用火药击发弹丸的武器。火药前朝就有了，火铳却是本朝的产物，距今不过才几年历史。

这种武器威力极大，射程很远，一般的弓弩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可是却一直没有普及军中，原因有几点。

首先是装填的问题。击发一枪后，需要重新填装火药及弹丸，太费时，在战场上那是争分夺秒，只怕还没等装填完毕人头已经落地了。其次，弹丸的飞行轨道容易发生偏斜，也就是准头不好，打不中的次数远多于打中的次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火铳击发的时候容易炸膛，还没伤到敌人，先把自己炸残了，这种武器谁敢用？

所以虽然它威力大，却一直没有哪个部队正式装备。

这位蔡文轩公子，没事就喜欢摆弄火铳，屡禁不止。

不等张虎开口，蔡公子先压低声音说话了：“这伙恶贼着实可恶，大家务必听从张护卫的安排，摸清他们的底细，尽量不要打草惊蛇，等我爹派军队来，把这伙恶贼一网打尽！”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这是督军来了？

张虎却知道他是偷偷跟来的，知府大人怕是还不知道。

让他回去他肯定是不肯的，再说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让他跟着又怕坏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最稳妥。

张虎看了眼他手里的那支火铳，道：“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动，这里太危险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然被知府大人知道就不好了。”

蔡文轩点头：“好。”

张虎猫着腰在草丛里走出几步，心里却总感觉不踏实。他还算了解这位蔡公子，刚才答应的那么痛快一定有古怪。

虽然很无奈，但果然还是让他跟着自己比较好。他可是蔡知府的公子，如果出了事，自己没法交代。

打定主意，回头一看，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

……

顺着绳子滑下来后，两人踩着潮湿的木板，小心地往前走。

旁边麻袋上躺着两个喝醉的海盗，四仰八叉，呼噜震天。

每次抢劫成功后，海盗们都会大肆庆祝一番，这两位仁兄显然运气不好，正好轮到他们执勤，估计是心理不太平衡，在岗位上喝了个四脚朝天。

脚踩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好在这俩醉鬼睡得很死，从他们身边走过，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休还顺手摸了一把砍刀。

刀刃很薄，已经有些弯了，制作也很粗糙，握上去手感很差，但凑合能用。当然，他希望用不上。

两人顺利离开了港湾。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这里走，那是因为这里相当于三涂岛的正大门，前面港湾和大海的接洽口处建了道闸门，防卫十分严密，除非变成鱼钻过去，不然一定会被发现的。只能另寻出路。

两人猫着腰，在将近半人高的草丛中前进。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动！站起来！”

两人一惊，乖乖的转过身。

只见一道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支火铳，正对着他们。

火铳虽未普及，但作为本朝近几年最重要的发明之一，早已经和奉天铁券一样人尽皆知。所以连香儿都知道，只要那枪口一喷火，就要出人命。

香儿脸色惨白，尤其想起韩休之前的恐吓，心里更加绝望。

韩休却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他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有所质疑，似乎不像海盗。

因为这人刚才让他们别动的时候，声音是压着的，如果是海盗，大可以扯着嗓子大喊，把同伙喊过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