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熟读圣贤书,内里却一知半解。
感动了自己,牵连了家人。
今日仅有的半句名节,竟是用家人之死换来的。
如果不是他全家过于凄惨,谁会注意到他?
“不忠。”
“不义。”
“不孝。”
何修远瑟瑟发抖地躺在柴草堆里。
烧红了的眼,狰狞又混浊。
他先前被人打了一顿,泼了半桶凉水。
此时直接发起高热。
整个人神情瞧着疯癫又神叨,但双目锃亮得吓人。
他从没有一刻,像今日这般,将自己前路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春花……”
“春花……”
渐渐地,何修远烧得意识不清,倒在柴堆里无意识念着。
阿左阿右见他状况不好,已经闭上眼睛。
立即从高高的窗台上飞下来。
这间柴房,往日也用来关押一些犯了错不听话的下人。
钱家怕人偷跑出去,将窗子建得又高又窄。
阿左伸出翅膀,按在何修远额前。
刚落下就惊呼出声:“我居然从人类身上感觉到了烫!”
“花花的老爹好像烧得不轻。”
麻雀的正常体温比人类高出几度。
阿左阿右往日听长辈们说过,人类摸起来温凉温凉的。
阿右紧张问:“怎么办?”
“我们若是飞回去,得耽误一两个时辰。”
“而且就算我们见到花花,她也没办法过来。”
花花腿脚不便。
阿左:“人类高热迟迟不退,是会烧死的。”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药铺弄些药来。”
阿右点头,阿左从窗棂飞了出去。
阿左会看病开方吗?
它一只小小麻雀当然不会。
但它能听懂人言,能闻到药草味道啊。
阿左蹲在回春堂窗子角落里,悄悄观察往来买药的人,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冬日里风寒高烧的人不少,尤其是前些日子刚下了场大雪。
阿左很快就蹲到一位同样高烧到神志不清的孩童。
老郎中摸着白胡子,感知脉象时,面色渐渐沉重。
“高热过盛,时间拖久了……”
阿左忽略掉那些没用的,竖起耳朵听方子。
“党参、姜半夏、生甘草各一钱,柴胡、连翘三钱……”
老郎中摇头晃脑,口中吟念。
他旁边的小药童提笔写着药方。
写完最后一味药,老郎中还在回忆琢磨方子有没有要补充改动的地方。
小药童无聊,东张西望。
正好看见窗子边趴着一只小麻雀。
那麻雀半伸着脑袋,歪着圆滚滚的身子,似乎在侧耳倾听方子。
小药童生性活泼,惊奇指着窗边:
“郎中郎中,您快看!”
“那儿有只麻雀似乎听您念方子,听得入迷了呢!”
阿左见自己被发现,怕被驱赶捉捕,忙扑棱翅膀飞走。
老郎中抬头,正好看到灰麻色背影。
他从旁边拿起笔杆子,在小药童脑袋上轻轻一敲。
严肃着脸:“生性顽劣,这么久还耐不住性子。”
“难不成你日后为病人诊脉,窗边飞过一只麻雀,也如今日这般激动站起来,冒冒失失什么都不顾?”
“理当慎重行事,用心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