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曦月似是察觉到两人的不安,轻声说道:“两位兄长好,我今日只是一时兴起前来看望弟弟,是我唐突了。”
“没有没有,不唐突不唐突!”
两人也不会说什么,这是未来弟妹啊,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这时,蒋小七换好衣服出来,看到蒋曦月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娘给你做的,让我特意给你送一趟。”
蒋曦月将一个巨形包袱扔给弟弟,蒋小七一把接住:“娘又给我做衣服了?这也太多了!怎么穿的完!?”
“娘亲这几年很少拿针线,弟弟你就知足吧!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蒋曦月微微屈膝又行一礼告辞,李海生亦步亦趋,明显想将人一路送到山下。
两人出了院子,李春生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还没做好准备呀,太突然了!
不过未来弟妹真是个爽利性子,和他们见过的那些大家小姐不太一样,也没有架子,很是和气啊。
李海生一路默默跟着蒋曦月,直到快到山脚下才鼓起勇气开口道:“二小姐,今日多谢了。”
蒋曦月浅笑道:“我做什么了?谢我作甚?”
李海生忙摇头,“就是要谢,你不知道,我们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有多跋扈,平日里不比纨绔们做的恶事少,我们的五妹六妹就被船王的女儿欺负过,所以大哥他们对大家小姐一直是有成见的。
可今天之后,他们应该是已经改观了。世上有跋扈不讲理的蛮横小姐,也有温和善良,美丽大方,平易近人的大家小姐!”
蒋曦月听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间之人形形色色,确实不可一概而论。
不过令妹受了欺负,你们几个当哥哥的没有给她们讨回公道?”
“如何没有,我们从前是住在镇上的,也是因为我们兄弟四个给五妹六妹讨公道不成,最后才被赶到了最穷的渔村。
当时我只是个白身,没有任何依仗,对方便也没给我们留什么活路,都是半大孩子,大哥那时候也不过九岁,没了镇上的轻松营生,只能在小渔村靠赶海糊口。
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只能靠海鱼海菜和蛤蜊裹腹,吃得我们每个人都像腌入味儿了的咸鱼。
五妹妹因为受了惊吓病了好久,那时我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根本请不了大夫。”
蒋曦月秀眉微蹙,“这也太惨了,后来呢?”
“后来我出门寻药迷了路,再后来就遇见了师父,师父给了银子和药方,五妹妹才捡回来一条命。”
自那之后,李海生就跟着欧阳大儒进学,不过短短四年,便从一字不识的白丁考中秀才。
在小渔村,乃至整个镇子甚至县城,都无人敢再欺他们兄妹六人!
李海生顺手抹掉了下巴上的液体,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说起从前还会哭,太丢人了!二小姐还在这呢!
应该没看见吧?
偷偷扭头,就见心上人似笑非笑地递上干净的手帕,手帕上有秀气的“蒋”字,旁边还绣着一朵傲雪寒梅。
在这大夏天里,看得人很是凉爽,就像燥热的心吹过一缕微风,抚平了所有烦躁。
李海生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脸,耳尖泛红。“多谢二小姐。”
蒋曦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丝毫扭捏,仿佛李海生才是小女子,而蒋曦月才是个飒爽男子。
“如今你即将乡试,等你考取了举人功名,就能更好的保护家人,为兄弟姐妹们撑起一片天了!”
“幸好遇见了师父,若不是师父,我现在恐怕还在渔村挣扎度日,不要说保护家人了,可能都不一定长到如今的年岁。”
“幸运是一方面,你也足够努力啊,何尝不是靠自己的日夜苦读、笔耕不辍改变了自己和家人们的命运呢?”
两人聊了一路,从没觉得山上到山下的路这么短,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山脚下,到了云清村了?
刚进村口,就听到一阵喧闹声。原来是村里点了篝火,来了一群唱夜戏的,村民们正围火堆,看草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戏,很是热闹。
“怎么在夜里唱戏?”
“这是这边的特色,也就这两个月有,过段时间就会流动去别的地方了。”
李海生看向蒋曦月,眼神带着询问。蒋曦月会意:“我们也去看看吧。”
戏台上正在演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台下的观众不时发出喝彩声。
李海生站在蒋曦月身旁,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润之师兄,若是你见到自卖自身、卖身葬父、卖身葬母、孤苦无依的女子,你会怎么办?”
李海生微微一愣,不知二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不过还是认真思考起来。
“我虽同情她们的遭遇,但如今骗子众多,不可轻信,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没安好心,想趁着机会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呢?
她们若是真的着急葬父葬母,也不该在大马路上碰运气啊,直接找一家靠谱的牙行不是效率更高?
不过若是真有不知道去牙行卖身的的可怜之人,也可以给些银钱,或者帮她们介绍道牙行。
或者找几个专业人士帮她们家人下葬,不过卖身就不必了,我也不需要下人使唤,我付不起月钱的。”
蒋曦月听后,有些意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润之师兄果然善良又机警,是能担大事的人。”
这时,台上的戏子一个飞身动作,身姿轻盈如燕,引得台下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李海生转头看向蒋曦月,篝火映照下,她的侧脸柔美动人。
“若我真遇此情形,也不怕被人缠上,毕竟二小姐会救我的,是不是?”
蒋曦月莞尔,“润之师兄这般信任我,我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李海生哪里不知道,他的蒋二小姐是在考验他,看来他这是暂时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