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的眼神瞬间凝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每次去营救祭司时戟颂的模样。
她死死地盯着戟颂,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想到她在绝望之际看到的那个生杀予夺、强悍无比的战神,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祭司怀中,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垂死的瞎子和她所看到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然而他们之中,只有这个瞎子救下了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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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颂安静地躺在雕花楠木床上,身上的血污已然洗净。
她的呼吸平稳而均匀,胸口微微起伏,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新生的粉嫩肌肤逐渐取代了那触目惊心的创口。
祭司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目光从未从戟颂的脸上移开,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温柔与关切。
按理来说,她的身体已经无碍。
应该是醒来的时候了。
为什么还不醒?
长夜漫漫,寂静无声,唯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过,轻拂着窗棂。屋内的烛光摇曳不定,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他坚毅又略带疲惫的轮廓。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整理着戟颂凌乱的鬓发,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手指顺势滑落。
他轻轻枕在她的耳侧,感受着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随后缓缓阖上眼帘,修长的手指穿过戟颂的指缝,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祭司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一层朦胧的雾气所笼罩。他的思绪也随之飘远,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步入了一团迷雾。
在那迷雾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人影。
那是一对夫妇。
狂风呼啸,扬起漫天尘土,一对夫妇抱着孩子在蜿蜒的土路上仓皇奔逃。他们来时所骑的马已倒在血泊中,被追兵残忍屠戮,殷红的血在干涩的土地上洇出可怖的形状。
男人面色凝重,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紧追不舍的追兵,眼中满是决绝与警惕。
突然,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身,双手紧紧握住女人的肩膀,沉声道:“你带着孩子先走!”
女人的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角,声音颤抖:“不,我不能丢下你!”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男人焦灼地说道。
女人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再看看襁褓中熟睡的孩子。
她知道,继续纠缠只会让他们一家三口都陷入绝境。
女人咬着牙,转身向前奔去。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
那是个女子,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弱娇弱,却也没有男子那般孔武有力。
她身着简单的粗布衣衫,身形矫健,举手投足间透着习武之人的利落。她白皙的脸颊上沾染着一抹血迹,腰间别着一把厚重的大刀,刀刃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一看此人便知绝非善茬。
女人抱着孩子又跑了几步,却像被钉住一般,怔怔地停下了脚步,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男人在与追兵的殊死搏斗中,腹部被利刃狠狠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单膝跪地,伤口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在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女人心急如焚,眼神在男人和面前的女子之间来回游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助。
就在女人犹豫之际,腰间别着大刀的女子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踏得尘土飞扬。
女人紧张地攥紧了孩子,身体微微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女子腰间的大刀随着步伐晃来晃去,与玉佩撞击,发出清脆却又让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忽然女子停下脚步,目光如炬。
一双明澈的眼睛紧紧盯着女人怀中的孩子。
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一双眼睛却流转着幽蓝色的奇异光泽,透着神秘而惑人的光泽。
“你是谁!?”
女人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抱紧孩子,一步步向后退去。
女子猛地抽出腰间大刀,寒光一闪,朝着女人猛地砍去!
女人惊恐地闭上双眼,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怀中,发出绝望的尖叫。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一阵凌厉的刀风从她身侧掠过,砍向了她身后的追兵。
“在下戟颂。”女子收刀,神色冷峻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刚欲开口,戟颂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移到女人身侧,回身腾空而起,一脚狠狠踹向另一个追兵,将其踹飞至路旁。
紧接着,她操起大刀,如猛虎般冲进追兵之中,刀光闪烁,血花飞溅。
一番拼杀后,她成功救下了身受重伤的男人。
男人虚弱地挣扎着,不想被一个女子扛在肩上,可他身上的伤势太重,根本无力反抗。戟颂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扛在肩上,朝抱着孩子的女人走去,声音沉稳:“前面有家客馆,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女人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戟颂扛着男人走在前面,女人抱着孩子跟在其后,一路匆匆,终于到了一家客栈。
戟颂将男人安置在一张床上,男人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是一个骇人的血洞,身上还有多处或深或浅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床单。
“已经没救了。”戟颂看这伤势已经无力回天,淡淡说道。
此时的戟颂还未失明,也未曾被囚禁在地下室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她在师父死后,便独自一人四处游历,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血有着治愈他人的功效。
女人悲痛欲绝,双眼红肿。
她是岭匿族人,拥有将自己的性命转移到他人身上的能力。
正当女人准备施展能力救自己的夫君时,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住了女人的手。
“不……” 男人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道,“留着,给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