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前代祭司万沙在一次祭祀之后,将戟颂的身份公之于众,因此导致戟颂在长河地一直备受非议。
而年幼的祭司并不知道这个事实,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人们对戟颂的非议并不会波及到他,只会波及到他的母亲。
戟颂知道,是自己连累他的母亲也受到另眼相待,所以在一天清早离开了长河地。
当时长河地的结界并没有那么强,即便是像戟颂这种不通神术巫道的人,也可以轻易进出。
受神宫之人的管制,年幼的祭司和母亲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戟颂也不告而别,更是令年幼的祭司心中雪上加霜,他一时间陷入了失落的情绪之中,身体也逐渐变得比之前虚弱了许多。
一次大病,他的母亲来到了宫中,见到母亲之后,他非常开心,但也时不时地发现,母亲的脸上会流露出悲伤和愁绪。
母亲在这里待了一个月,那是他和母亲共度的最后一个月。
“对不起,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别沉,只隐约听见了母亲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等一觉醒来,身边不再有他母亲的身影。从万沙那里得知母亲死去之后,祭司在她的掩护之下,于掌事的监视之下仓皇逃出神宫,向长尽河的上游走去,希望能够见到自己的母亲,但却碰见了满身是血的戟颂。
“你来这里干什么?”戟颂问道。
年幼的祭司看到戟颂一副冷漠的态度和疏离的目光,像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一般,心中闪过一瞬的失落,听闻答道:“我来找我母亲。”
“我沿路从这里过来,并未见到什么人。”戟颂徐徐说道。
时隔多年,她的确已经忘记了他的音容长相,对于她来说,现在在她面前的孩子,不过是个陌生的小孩子罢了。年幼的祭司忍住想哭的冲动,在眼泪流出来之前从戟颂面前跑开,湿冷的雾气不停地拍打在身上。
紧接着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来到了哪里。
一片漆黑。
一无所有。
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
祭司的视线穿透黑暗,却只能捕捉到那个比黑暗更为浓重的轮廓。
“戟颂。”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溢出唇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划破了这死寂的黑暗。
戟颂似乎并未听见他的呼唤。
她微微仰起头,像是在这无尽的黑暗夜空之中寻觅着什么,双唇紧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昏睡期间…… 你一直站在这里吗?”祭司再次开口,话语里满是关切与疑惑,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却仿佛被这无边的黑暗迅速吞没。
“在你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戟颂终于出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背对着祭司,随后缓缓抬起手,指向夜空之中那深邃的黑暗之处:“不过有时,会在头顶出现一个月亮。”
祭司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天空,可今夜,天幕之上一片漆黑,不见一丝月光,只有无尽的黑暗。
“跟我出去吧。”祭司说道。
戟颂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迎上祭司的视线。
她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
祭司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一步一步向祭司走去,她的手缓缓抬起,朝着祭司的面庞伸去,指尖微微颤抖,她渴望触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确认这一切不是虚幻的梦境。
“什么?”祭司轻声问道,他的眼神紧紧锁住戟颂,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就在戟颂的手即将触碰到祭司侧脸的瞬间,她的手被祭司身上散发的柔和光芒照亮。
那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也让戟颂看清了自己手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一阵寒风吹灭的烛火。
她终于明白,即便在过去的时光里,他们的命轨曾有过短暂的交汇,可他们终究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归宿是长河地那庄严肃穆的神殿,被众人敬仰;而她,注定要在尸体遍布的沙场中徘徊,直至生命的尽头。
戟颂的手几欲收回,像是想要逃离这残酷的现实。
然而,祭司却一反常态,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手上的血迹带着些许湿黏的触感,沾染在祭司的掌心。
祭司毫不在意,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覆到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戟颂手上的鲜血沾到了祭司恍若白璧的面容之上,慌乱地低下头去。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祭司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祭司一把拉进怀中,那怀抱轻柔却又充满力量,让她无法挣脱。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是她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深深思念的味道。她身上的血污,不知不觉染到了他那象征着圣洁的银白色金簟衣之上,在洁白的布料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祭司凝眸注视着戟颂的双目,不容她拒绝,低头吻上了戟颂干裂而略带血痕的唇瓣。
清润的吻润湿了她的唇,他将她温柔地拥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唇上开裂的伤痕。他细腻而温柔的亲吻令她逐渐丧失了拒绝的意识,缓缓闭上了被泪水充盈的双眼。
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