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棵老树枝干遒劲,苍翠欲滴,树冠遮挡了阳光。
独自朝内殿走去,每走几步,便会咳嗽一下。
“咳咳……咳咳咳……”
他捂住嘴巴,不顾喉咙刺骨的痒,强忍着咳嗽。
每当入秋,他总会大病一场,要到春暖花开才会好转。
一路艰辛,他终于抵达殿门口,张公公见他步履蹒跚,不由低声提醒:“太子受了伤,又一夜没睡,脾气难免差了些,太子妃不要和他对着干,忍一忍就罢了。”
谢渊点了下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案台上的烛台发出微弱的橘黄光芒。
“你来了。”司马清的声音阴沉沉的响起,谢渊不喜黑暗,故意被司马清布置得漆黑的内殿,更让他心生惶恐。
谢渊环视一圈,见床榻上坐着的人,心里不禁疑惑,“你的伤好了?”
他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瞧见司马清面容惨白,毫无血色,额上渗满汗珠,但眼神凌厉逼人。
司马清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咳咳咳……”谢渊再次轻咳,“你清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闻言,司马清握紧拳头,指甲扣入掌心,疼痛使他稍稍冷静了些。
“昨夜,你去了哪里?”
谢渊抿了抿唇,沉默许久才问道:“你又监视我?”
司马清嗤笑道:“我不该监视你吗?宫禁在你眼中就一点限制都没有吗?”
谢渊愣住,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他昨日太急了,竟忘了宫禁后出宫司马清无论如何都会知道。
可南宫流的事又不能让司马清知道。
谢渊垂下眼眸,长睫遮掩了眼底的情绪,半晌才平复紊乱的呼吸。
“我只是有些心乱如麻,才策马入城郊走走。”他缓缓道。
司马清盯着他的脸,目露怀疑,似乎想把他看透。
谢渊坦荡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半晌,司马清才问道。
谢渊垂下眼眸:“什么怎么做?”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好好的,你为什么总想有很多秘密,你就在我面前,我却看不透你。”
谢渊沉默。
司马清苦笑:“其实,我应该明白。毕竟我们分开了六年,这六年发生了太多事。”他说着,声音变得沙哑。
谢渊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也不敢去看他。
“这样的感觉,真糟糕。”
“你不用告诉我原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谢渊蓦地睁开眼睛,深邃幽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像漩涡,能将人吞噬殆尽。
“司马清,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司马清点头,“你已经不爱我了对吗?那些幼时的承诺,书信里的未来都不做数了对吗?”
“那么,你呢?”谢渊反问,“你当真了吗?不是你说的那只是戏言吗?”
司马清一滞,眼眶渐渐红了:“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
司马清猛地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胳膊,急迫而焦虑。
“真的吗?真的没有?”他颤抖地询问,声音哽咽。
谢渊沉默良久,才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司马清踉跄地后退,跌坐在椅子里,脸色灰败。
他不确定了,他怕听到答案。
“我……”他动了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谢渊叹息一声,扶着他的手臂,说道:“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司马清抬眼看向他,眼泪滚滚而落,“那你为什么说我们回不去了?”
谢渊抚摸他湿润的脸颊,“因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回不去。”
司马清怔了怔,随即放声大哭,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全部宣泄掉。
谢渊抱住他,神色错杂,曾经他是那样渴望抚平这人所有的伤痛,如今却是一片平静。
甚至在他崩溃大哭时,一丝波动都没有。
有的事,过去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谢渊心里清楚,所以才会如此绝决,即使知道司马清或许有心悔过,他也不想再去赌那个可能。
毕竟这是伤他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