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抬头看沉默的诺兰，他眼眶还红着，眼底水光莹莹，完全没有平常阴郁暴戾的样子，看着诺兰的样子像极了快要被抛弃的大狗。

布莱克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好像永远都是这样，计划高于一切。”

“既然如此，诺兰，跟我做个交易吧。”

诺兰垂下头，低声道：“什么？”

布莱克说：“我放你走，代价是一个十秒的拥抱，很划算的买卖，我想你不会拒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诺兰俯身抱住。

布莱克眼神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

到嘴的所有卑微话语都在唇舌间烟消云散，拥抱的触感温热真实，真实到让人忍不住落泪，于是眼泪真的忍不住，顺着轮廓分明的脸落下，晶莹剔透地映着窗外苍冷的光，好像本来就没有温度。

布莱克以为诺兰只是不耐烦了，不愿意继续听他说话，才自顾自拥抱了他。

可这个居高临下的拥抱持续了三分钟。

三分钟，外面航行舰的引擎轰鸣了三分钟，阿瑟忍不住跑到三楼站在了他们家门前，连雪莱都几次在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不知道该不该敲这个门。

而布莱克仰着头将诺兰紧紧拥在怀里，嚎啕大哭。

没人知道被迫放弃自己的执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比起味同嚼蜡的失败，那更像是活活从心头挖走了一块肉，鲜血淋漓，剧痛无比。

有一瞬间，布莱克甚至觉得不如给诺兰一把刀，让他把自己杀了，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那比什么都好。

但他没有给诺兰刀，诺兰也没有杀了自己。

诺兰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长达三分钟的拥抱。

所有恩将仇报，所有求而不得，所有怨怼所有奢求都将在这长达三分钟的拥抱里烟消云散，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仇人归于陌路，再见只余利益交锋。

“我……不想被你讨厌……”

“嗯，我知道。”

*

诺兰离开的时候，是布莱克亲自送他离开的。

布莱克知道诺兰的计划，所以他没有撕毁与艳垢的交易，只是对阿瑟说：“去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阿瑟眼帘颤了颤，灿金色的眸子从诺兰身上挪到布莱克身上。

“好。”

这个字过了许久，才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想起了从天台上下来那天，布莱克把自己叫走说的话。

十几年刀尖舔血的老星盗，怎么会看不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艳垢？

他早知道交易是假的，筹码也是假的，诺兰想走，他拦不住也不想拦。

——诺兰有自己的计划，我不想强行干涉他的计划，他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想强行……

——那个艳垢虽然不怀好意，但他不是诺兰的对手。

——为什么？当初为了抓诺兰，我用了将近五十个人，还轰了一片居民区，一无所获，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诺兰不是艳垢能动得了的，随他去吧。

——我吗？

——我占有了诺兰几个月的时间，那已经够了。诺兰不是那种模棱两可的人，他表达的拒绝已经足够，接着装疯卖傻地痴缠，只会让他更厌恶我。

——我不想让他讨厌我，就这样吧。

——诺兰想玩，我陪他玩，他不想玩，我也会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诺兰想要军火，哪怕艳垢不跟我做交易，我也会给艳垢的。

——诺兰的自由是他自己的，我给不了，谁都给不了。

——你带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