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只沉默，事情若真是她回来几次便能好，倒简单了。

孙悟空留在外间，黛玉步入贾母房中，见贾母面容消瘦，白发如雪，竟近乎于全白，较往昔更多几分老态。

黛玉心内酸楚难禁，忙屈膝行礼，继而蹲在榻前道：“外祖母，许久未见，您身子可还康泰？”

贾母抬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玉儿来了，快些坐吧。我到底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

鸳鸯笑道：“日日那么多事，还亲自去看，可不得累着了。林姑娘，你多劝着点儿。”

贾母笑骂道：“怎么就日日多事了？偏你多嘴。”

黛玉迟疑少顷，鼓起勇气，斟字酌句道：“外祖母，这贾府里近来是非不断，您日夜忧劳，恐损了贵体。

黛玉虽愚笨，幸得有一安宁之处可栖身，斗胆想接老太太过去，也好让您远离这喧嚣纷扰，安享几分清净。

待宝二哥这边纷乱休止，您想回来再回来。”

言罢，黛玉星眸满含恳切，直直望着贾母。

贾母一怔，她人老识多，如何听不出来黛玉话中的关心和诚心？只是这孩子终究天真了些，世间事事哪有离开便能解决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摸摸黛玉的头发，慈爱道：“玉儿，你的孝心我岂能不知。

只是我在这贾府已然住了数十载春秋，儿女子孙皆聚于此，这府里一草一木皆系着我的情思，哪能轻易就走？

我知你的意思，怨我多操心了些宝玉，宝玉纵是顽皮淘气，可终究是我心尖儿上的肉，我怎可弃之不顾？”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仍苦劝道：“外祖母，宝玉之事仿若那无尽头的乱麻，您这般劳心费神，亦难以事事周全。

他已经这样了，不如暂且搁下，先顾念自己身子要紧。”

鸳鸯实在忍不住，跟着劝道：“老太太，这哪里就事事需要你在侧了？

木石居只林姑娘和林府的下人，林大人又不在里边，您就是带着我们去了，和在贾府有什么区别？

现在都是小事，老爷太太如何就不能自己解决了？”

贾母笑着摇头，眼神中满是历经世事的沧桑与通透，拉着黛玉的手说道：“玉儿，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看着你从一个娇弱孩童长成如今的模样，心中对你期许颇多。

你现在还小，等你到了一定的年龄自然会知晓。

这世间人伦亲情，错综复杂，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割舍。

贾府于我而言，是根基，是责任，亦是我一生的依托。

宝玉之事，虽让我心力交瘁，但我若此时放手，又岂是为人祖母该有的作为？”

黛玉眼眶泛红，声音略带哽咽，道：“外祖母，我亦知您重情重义，只是您的身子骨儿才是最为要紧的。

宝玉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您不能因他而耗尽了自己的心血。

您常常说，我母亲是您最爱的女儿，那……您能否就当为了她，去木石居小住一段时日？

再不然，不管宝玉日后发生何事，您就当小辈的胡闹，不去管他？”

黛玉言语所求越来越简单，她殷切地看着贾母，唯恐贾母说出拒绝之语。

她源自眼前这位老人的血脉，她不求贾母一直住在身边，哪怕她同意日后不再为宝玉的事耗费心力，黛玉也觉得外祖母心里是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