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何德何能,哪配与诸葛丞相相提并论?”
他自认一介俗人,只配给诸葛丞相端茶递水。
皇帝正色道:“朕说你配,你要抗命么?”
“那微臣确实只能抗命不从了。”
谢择弈随时准备脖子一伸等着被砍。
皇帝又问:“你真不要?”
“微臣不要,微臣吃不了这个苦。”
谢择弈回绝的很果断。
皇帝听着他这番话,气恼不已:“你父亲若是还活着,怕是会悔恨自己没能早点掐死你这不孝子。”
谢择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陛下既提及家父,也该明白,微臣受不了这个累,倘若微臣出身草莽,定当为君鞠躬尽瘁,然而如今,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心中实无宏图大志,望陛下成全。”
皇帝有所诧异:“上有老,下有小?”
谢择弈略显难为情:“这种事情……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皇帝指着他:“你这是欺君之罪。”
谢择弈叩首:“还望陛下恕罪。”
“罢了,起来吧,把棋下完,”皇帝叹息一声,视线转到了一旁的棋盘上,“你若真是草莽,那朕可能只会砍你的头。”
谢择弈苦笑不语,应声起来,默默去捡地上掉落的棋子,对圣人诸多言外之意、其中利害,早已是心知肚明。
陛下赏识他,或有私心,但若要重用他,定是要考虑他之出身,谢择弈出身东州谢家,以实权用他,最多最多,让一个杨家不太开心。
谢家与杨家,皆为东州士族,所谓东州,乃是指大胤国土,中岭以东的地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家与谢家,算利益共同体——整个东州地界发展好,作为士族豪强的他们,势力就更大,资本也更雄厚。
东州士族,如今以杨家为首。
正如南川张家,北州崔家……
然重用寒门,要得罪的,则是天下士族。
若是把控不住,只怕会引起朝局动荡。
大胤盛世百年有余,今天子有意提拔寒门,委以重任,绝非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那般简单。高居相位,大权在握的丞相段珩,一面是天下穷苦读书人的希望,一面是圣人手中的工具。
朝廷,只需要一个段珩。
利益。
地域。
阶级。
个中冲突,古今有之。
……
离开胤宸殿,回衙署的路上,谢择弈感到颇为疲倦,心中升起见到某个人的期盼,仿佛只要看见那张脸,他就能好起来,精神振奋地看上几十份案宗也不会累。
没想到的是。
迈入书房,映入眼帘的便是心心念念的脸。
桑觅正揣着暖炉,坐在他的椅子上,半歪着身子,百无聊赖地听碧珠给她读话本子,那话本集子上,写着一个潦草的“尧”字,书封页印着什么侠什么义,什么江湖之类的字样。
抱着暖炉的桑觅已经开始打哈欠。
“觅儿?”
谢择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桑觅恍恍惚惚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眼皮一颤,倏然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手中揣着的暖炉险些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