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觅到家时,谢择弈竟还没回来。
偌大的谢家如今多了好些陌生的年轻男子,倒是让她也有些不自在,西边一处小院早前被收拾了出来,谢嶙峋同他的几个亲信住着,这位身材称得上魁梧的兄长,每每见到桑觅都是点头颔首,谦恭有礼,仿佛她不是什么弟妹,而是嫂子。
桑觅索性来到前院等候。
李嬷嬷说,谢家以前的一些下人,要么在谢老爷走后遣散了,要么随谢伯书搬迁去了定州,只留下看家的谢管事,领着几个老婢。
谢择弈回京时,并未大肆置办什么,仆从也没招多少,他日子过得简朴,不喜别人贴身伺候,洗漱穿衣那些事都自己来,甚至一度想过,自己下厨做饭。
家中几个老仆看不下去,力劝之下他才放弃自己烧火做饭,招了个厨娘。
按谢择弈此前的规矩,谢家许多空置的院子,一两旬才打扫一次,各院财物谢管事一季清点一次。
如今三爷回来,人手便显得紧巴巴起来。
桑觅坐在椅子上,望着偌大的宅院,依稀能够想明白,所谓的名门望族心中所期盼的东西是什么。
是喧嚣热闹的望京大宅,是夜不闭户灯火通明,是每日都有人来拜谒,是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
而不是家里的人谋个官职做一做就算完。
暮色渐深,宅邸各处相继掌灯。
两道身影在前院门口处默默被拉长。
他们似是在说些什么,言语少顷,其中一个人旋身离去。
坐在椅子上的桑觅不远不近地看着,认出了谢择弈。
另外一男子的身影,隐约有几分眼熟。
告别那人的谢择弈回到屋中,见到呆坐在椅子里的桑觅,面上闪过一瞬的惊讶。
“你在等我回家?”
桑觅没回答,满不在乎地嘟囔了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几步之外的李嬷嬷忍不住慈祥柔和的微笑。
发出一些含糊不清声音的桑觅自椅子上站起来,岔开了话头。
“好眼熟,刚才那人是谁?”
谢择弈顺其自然地便来牵她的手。
“是大理寺的仵作。”
两人撇开陪着桑觅的两个嬷嬷,过长廊往后院走去。
桑觅甩了甩谢择弈的手掌,随口问道:“仵作?你去验尸了吗?”
“嗯,请他帮了一点小忙。”
谢择弈语调柔和地回话,眼神中藏着几分心不在焉。
桑觅问:“你去查案了?”
“没。”
谢择弈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其实,只是去乱葬岗翻尸体了。
关于一个本该阉得干净的阉人,为何没有阉干净。
以及夜探皇城那晚,萧殊羽在干什么奇怪的事。
谢择弈顺便还打探了一下,萧殊羽身边的那个军师是何身份。
那个张既尘,虽姓张,但与士族张家关联并不密切,他不是个重要角色,在张家拿不到什么扶持。
若无梁王萧殊羽,张既尘在张家往后是要给人当奴仆的。
此人多年前便做了出家道人,混迹江湖时结识了早年颇有游侠风范的皇室宗亲萧殊羽,自那之后便成了萧殊羽的哮天犬。
因为其身份低下,所以他给萧殊羽当狗腿子的事,也无人在意。
张家作为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士族,可看不上张既尘这种混迹江湖的泥腿子。
金尊玉贵的梁王殿下,凭什么看得上张既尘这种人呢?
远在西桓时,他凭什么,要把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奉为军师?
因为他有法术,会呼风唤雨?
张既尘真有这通天本领,也不至于早年在张家都不受待见了。
显然,张既尘身上,有萧殊羽很看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