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继国家的亲友家臣收到消息前来悼念的时候,雨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他神情镇静地告诉你:“夫人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出门了,看到您没来有些失望,只是知道家主的事情之后……”
说到这里,雨有些卡壳,眨着眼睛支支吾吾半天,才呆呆地继续说下去:“……夫、夫人请您保重身体……”
你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御艺所夫人怎么样?”
“……”
“……”
雨睁着眼睛看着你,一点儿反应没有,好像没听到你刚刚问了什么。
你觉得奇怪,只能又重复问了一遍:“御艺所夫人怎么样?”
“御艺所……”雨顿了顿,神情有些呆,老实地回答道,“夫人一如往常。”
“……”
你没再多问,有前院的侍从来喊你,说清水寺的僧侣已经到了。
从清水寺请来的是一位儒雅的老僧,你之前在寺里似乎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大家都说他一位个精通佛法的文僧,面容和善,总在禅房中修习经文,或者在大堂上为小沙弥们讲经论道。
你与他不算很熟。
接见的时候,老僧来到你面前,慈眉善目地对你行礼,温和地说道:“节哀。”
你随意地还了礼,就请侍女带僧人去了灵堂之上。
身为继国的直系子嗣,你要为往生之人守灵一夜;身为前来祝祷的僧侣,老僧要在灵前诵经一晚。
继国的家主去世,腿一蹬无牵无挂,他的身后事却由你来操持,你一个一个指令下达的同时,不免有些羡慕远在前田利城的缘一。
本来该他为此烦心的。
这样想的时候,你顺带又会想到些别的事情。
譬如……父亲去世了,缘一会怎么想呢?
当他急急忙忙赶回来,父亲的棺椁或许已经入土,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只能在坟前烧些香烛略表怀念。
你想他应该不会落泪,只会看着火舌撩起呛人的烟尘,有些怅然地对你感叹:“父亲也离开了。”
你:“……”
然后他会转过头,用那双通透的红眼睛看着你:“兄长,就剩我们两个……”
你的想象到此为止。
看着父亲灵前的高高的香烛流下烛泪,烛泪在托盘上凝固,你冷酷地打断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并认真将其中有误的部分纠正过来:
缘一已经成家,他会和公主生下孩子,成为一位父亲,并因此拥有新的羁绊与牵挂。
那些“只剩我们两个”的恶心想法,莫名其妙一定要将他和你拢在一起的想法,软弱,可笑,而且充满天真的妄想。
你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去假设。
总不会是在缘一身边待久了,被笨蛋给传染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父亲说的那些话,想到在生与死的界限中挣扎的紫阳花。
这些事情都在脑海中依次闪回,你在一片静默之中,在老僧平和的念经声中,忽然若有所悟——都是父亲的错!
明明都要死去,却还在那里缅怀亡妻,诋毁幼子,甚至对你抒发慈父关怀。
简直恶心得要命!
你想起他嘴里的那些诋毁,用嘶哑的声音拼了命也要说出来的话,你差点被带跑思路,似乎缘一还是那个“不祥之子”,在后院孤零零、木呆呆,连说话都不会,非常需要你的保护——
真是恶心得要命!